李莲花算是和夭夭兵分两路了。
他本意不想如此,毕竟母痋的计划他不得而知,夭夭又急着把这天下搞得天翻地覆,怎么想都是把她拴在自己眼下最安心。
不过夭夭身上带着无心槐的味道,李莲花也不敢离她太近。女孩手腕一转掐了个诀就变成痋虫飞走了,整个过程寻云流水一气呵成,昔日剑神也只能留在原地干瞪眼。
李莲花无可奈何,但也懒得去追。封磬和夭夭的联络于无心复国的他而言无关紧要,更何况短短时间内南胤亦掀不起什么风浪,就算有风浪,也是单孤刀首当其冲,于他无害。
他权衡利弊之下还是骑着马回了云隐山。
师门有恩于他,可过往十年他困于师兄之死,画地为牢,每每路过总是避而不见。如今既然有机会,李莲花还是想早一点去见见师娘,告知自己一切安好,也不必每日牵肠挂肚。
李莲花驾着骏马疾驰,沿着小溪一路南下,踏过无人的荒野丛林,终于行到了漆木山的墓前。
他扫了墓,又给师父敬了一杯酒,独自一人坐在墓前闷闷喝完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浊酒,才堪堪起身。
他其实想说很多话,想告诉师父这么多年来的一切,想要揭开单孤刀面具后的真面目,想要像孩童一般唾骂他无辜遭受的一切。但真正走到这里,李莲花发现他感受到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是潺潺流水,是呖呖鸟鸣,是簌簌风叶。
夏末的云隐山,天高风清,别有人间。李莲花立于坟前,蓦然想起第一次被漆木山带回来的时候,一片浓浓的雾笼盖了山体,细小的水珠糊在他脸上,凉凉的。
师父就这样牵着他满是苍夷的小手,一步步走上山。
而今,那些回忆像是风一般抚平了他内心恨意的大山,又变成一把利刃刺向心胸深处,快要活活把他千刀万剐。
李莲花叹了口气,终是无言地向漆木山拜别。
他自嘲地想,母痋啊母痋,你既然想要改变这最后的结局,何不把时间转得更久一点呢?
久到十年前……或许就可以……
李莲花垂眸,伸手抚上腰间,软剑阁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透着冷意,一点点吸食着他指尖温度。
良久,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抽出刎颈朝着对面山壁直直扔了出去。
已经做过一次的事,心情还是沉重如初。
峭壁悬立,刎颈刚柔。玄铁材质特殊,李莲花信它不朽。不知来年春日,这被刎颈插开的裂缝内,是否会长出小芽呢?
李莲花其实很喜欢刎颈。毕竟那穷困潦倒、生不如死的十年,是刎颈陪着他一步步走来的。
可刎颈的诞生源于一场阴谋,它承载了太多的罪孽,或许于这山崖间,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
李莲花一步步上山,挥手轻轻拨开雾气,心想这么多年来师娘还是爱玩这一套,缓缓走到了芩婆门前。
他定了脚步,开口唤道:“师娘。”
无人应答。但李莲花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大门应声而开,芩婆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跑出来:“相夷,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