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月烬明 程少商 04

　　休养一月，少商的伤已经痊愈，身体也渐渐的恢复了元气。

　　这日，少商在房中将从院子里采来的花插入瓶中，也好给这间朴素的屋子增添一抹色彩。

　　嘉卉此时匆匆的进了屋。

　　“小姐，刚刚正院那边来人说让您今晚去前厅一起用膳。”

　　少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诧异：“怎么突然叫我过去？有说是什么事吗？”

　　嘉卉摇摇头，道：“没有，只说的让小姐您晚上准时到。”

　　“好，我知道了。你将我这几日绣的物件整理一下，晚上一道带过去吧！”

　　这段时间少商休养，便延续了从前叶冰裳的习惯，做了些抹额、香囊之类的小东西，打算分给叶府的几个话事人，就当全全脸面。

　　酉时，天色暗沉，少商带着嘉卉到了正院。

　　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少商看见了一个二十年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此时正歪歪斜斜的靠坐在木椅上，吊儿郎当的地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喂进嘴里。

　　见她过来，男子道：“大妹妹，你这伤养了挺久，看来命挺大的。”

　　“是吗？我也觉得自己命大。”少商浅浅笑了笑，有些冷淡地回答他。

　　叶泽宇猝不及防碰了个软钉子，还有点懵。

　　待回过神，他便眼神探究地慢慢凑近少商，小声问：“你吃错药了？”

　　少商端起座位旁的茶水饮了一口，没有给他眼神。

　　“多谢关心，我挺好的。”

　　叶泽宇皱眉，心里有些不满她如此冷淡的态度，随即又哂笑：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

　　他利落地坐了回去，无所谓道：“行，没事就好！”

　　说罢不再理会少商，径直在一边继续吃着糕点打发时间。

　　叶老夫人和叶夕雾此时都还未来，嘉卉便将少商带到了叶泽宇旁边，一个算是很偏僻的角落。

　　时间慢慢过去，就连少商都感觉无聊之际，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只见一个衣衫华贵，珠钗环绕的少女正笑容满面地挽着一个老夫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拥簇下迈步而入。只不过那女子的笑容在看到少商时戛然而止，神色变得不善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她开口：“叶冰裳，你倒是矜贵，躲在你那小破院里，这是终于舍得出来了？”

　　少商看着叶夕雾原本还算清秀的一张脸突然变得刻薄，有些想笑，莫名想起曾经帝都中针对她的贵女们。

　　嗯......是熟悉的感觉，没错！

　　“托二妹的福，不然姐姐倒能好得更快点！”少商笑眯眯的开口，神色看上去格外诚恳。

　　这一个月，叶夕雾时不时就让下人卡着她的用度，若没有她，说不定她还愿意早两天出来见这些人。

　　叶老夫人面露不悦地朝少商看了过来，目光中透着威压。

　　少商看到了，但她装作看不懂。

　　叶泽宇躲在她身后默默啃糕点。

　　叶夕雾眉头一拧：“你说这话是在怪我？我可是好意关心你，没想到你却不领情。”

　　她边说着，还边用手拨弄了两下臂间的披帛，脸上尽是惋惜，一副少商实在不识好人心的模样。

　　少商闻言暗暗挑眉，看着叶夕雾的得意并不想惯着她。

　　“哪里，姐姐不正是在感谢你的关心？姐姐养病这么些时日，有劳妹妹天天都帮忙盯着姐姐的院子，日日问候一遍也不落下。想到你这一月来的辛苦，我这个做姐姐真的是感激不尽！以后若是妹妹有疾，姐姐一定也会尽心尽力关注着妹妹的！”

　　“叶冰裳，你竟然敢诅……”

　　“好了，一家姐妹，有什么好吵闹的！冰裳啊，不是祖母说你，夕雾是你妹妹，她也是为你好才关心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叶老夫人插了话，打断两人隐隐的对峙。

　　少商看了眼叶老夫人，叶老夫人此时也盯着她，眼中透露着厌弃和怪罪。

　　还真是熟悉的眼神呢！

　　气氛冷了一瞬后，少商的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笑着开口：“是，谢祖母教导，冰裳会记得的。”

　　心里则是冷笑，什么叫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今天也算是涨见识了！

　　叶泽宇在后面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笑话！叶夕雾会关心人？

　　叶夕雾不屑的朝少商暼去一眼，接着高傲地抬起了下巴，冷哼一声：“有些人呐，就是不识抬举！”

　　少商：……

　　少商有些遏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了。

　　众人入了席，叶老夫人一边用着膳，一边暗自琢磨开来。

　　这叶冰裳平日里总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活像谁欺负了她似的，她是素来不喜的。区区一个婢妾之女，她怎么敢对自己的宝贝囡囡无礼，果然还是不知礼数。

　　叶夕雾是有人撑腰的人，就算在席上也不会放过找茬儿的机会。

　　“大姐，你今天怎么不哭丧着脸了？平日不最喜欢装可怜吗？怎么，现在这是打算不装了？”

　　“还见天儿的勾引六殿下，受个小伤都要让他给你找太医，我看你这贱......”

　　没等叶夕雾将话说完，叶祖母夹了筷子菜放入她的碗中，笑着道：“来，夕雾，尝尝这个！这可是祖母特意吩咐人给你做的你爱吃的。”

　　“好......多谢祖母！”

　　面对叶老夫人，叶夕雾还算听话，只是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甘心。

　　少商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悄悄示意嘉卉将带来的物件收好。她也挺穷的，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用的好，省得便宜了外人。

　　嘉卉十分听话，不动声色得将那几个物件往怀里更深处藏了藏。

　　府上大将军叶啸和次子叶清宇还在边关镇守，此时有资格坐在席上的只有少商、叶老夫人、叶夕雾和叶泽宇。

　　少商坐的最远，叶泽宇次之，叶夕雾就坐在叶老夫人旁边。

　　席中一直是叶老夫人关心叶夕雾的声音和叶夕雾不时造作的撒娇声。叶泽宇偶尔搭两句话，叶老夫人倒是会给个好脸色回应。而叶夕雾就不同了，她语气不耐，平等的嘲讽每一个兄弟姐妹。

　　没人理少商，不过她不在意。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有那闲情跟他们扯皮，她还不如多吃两口饭来的划算。

　　少商像看戏一样看完了全程，待吃饱后，这才满意的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

　　仆人撤去桌上的残羹冷炙，叶老夫人用水漱了口，拾整好后看向了少商，道：“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便是初一，该施粥了，你早点准备好。”

　　少商知道这施粥之事，是幼时的“叶冰裳”心善，拿自己不多的份例接济穷人。后来传到了宫里，宫中觉得是件好事，便吩咐人配合，和叶冰裳一起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为百姓施粥。

　　也是因此，叶冰裳才扬名整个盛都，同时也在京城的贵女圈内站稳了脚跟。

　　“是，祖母。”

　　少商没有推托，应了下来。

　　这是曾经“叶冰裳”做的事，她既入了她的身，便应该承担下这份责任。何况，施粥也的确是件善事。

　　叶老夫人也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示意众人她累了，便领叶夕雾先走一步。临走时，叶夕雾倒是不甘心，想要朝少商再说些什么，可惜被叶老夫人拉走。

　　叶泽宇随后也离开，少商见状便带嘉卉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您不知道，这几次施粥您没去，老夫人还想让二小姐替了你，好给二小姐增添美名。不过，二小姐嫌那些穷人脏乱，当街鞭打了一个小孩。现在外面二小姐的名声更差了！”嘉卉捂着嘴，笑得幸灾乐祸。

　　早在最初，老夫人就想压下小姐，让二小姐顶上。当时没成功，怎么老夫人还没放弃呢！也不想想凭二小姐的性子，做的了这些事才怪呢！

　　“打人？难怪要专门喊我过去！”少商正卸下钗环准备就寝了，闻言想到今晚席上的事，跟嘉卉对视了一眼，也是笑了出来。

　　此时，窗外月色皎皎，院中的桃树在月光的映照下留下斑驳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