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伞伞，白杆杆 2

4、

繁茂的杂草顺着一个方向倾倒，那便是有人常往这个方向去，或是有人刚从此处穿过。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隐约有孩童的声音传来，四人面面相觑，放轻了脚步，绕过几株伞盖状的矮灌木，一个“粗制滥造”的木屋映入眼帘。

之所以说是粗制滥造，房屋四周的平板木凹凸不平，房顶铺着乱糟糟的稻草，两扇小小的窗户也是七扭八歪，一看就不是出自梓人之手。

木屋左侧是个简陋的围栏，几只黄黄的小鸡仔正优哉游哉地啄米吃，一个头梳羊角、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端着缺角的食盆微笑看着它们啄食，满眼欣喜和希望。

笛飞声四人将身子掩在一株凤梨树后，依着来时的顺序由矮到高探着脑袋窥探着木屋的情况。笛飞声走在最前面，因而只能矮着身子才能勉强维持着四人的姿势，而他又生得高大，蜷缩成一张弓实在很不舒服。

“方小宝，我们换个位置，你过来下面。”

“我不要。你不是会缩骨功吗？你再缩一个~”

“你……” 笛飞声刚想起身，意欲强行调整位置。忽然瞳孔微收，一条头顶红色肉瘤、吐着信子、拇指粗细的金黄毒蛇如闪电般飞钻而来。

顾不上说什么，笛飞声一手环过李莲花，一手拉起昭翎，“方小宝，交给你了！” 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喂鸡的黄毛小姑娘身前。

黄毛小姑娘惊诧万分，猛地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又睁开了，见那三个奇怪的人还在，骇然高喊：“万哥哥，胡哥哥，华哥哥，有人来了！你们快出来！”

木屋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李莲花温柔一笑，低柔地说：“小妹妹，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小姑娘见李莲花温和如风，恐惧稍减，苍白的小脸恢复如常。好巧不巧，方小宝拎着那只长相可怖的金色肉瘤毒蛇走了上来，怒道：“阿飞！坑我是吗？！”

小姑娘吓得“哇”地一声哭了，李莲花三人幽怨地看着方小宝，方小宝彷徨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三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他的手上，他恍然醒悟，急忙将蛇丢到几尺外的草丛里。

李莲花摇摇头，“方小宝啊方小宝……”

昭翎有样学样，“方小宝啊方小宝……”

笛飞声亦是摇头。

方小宝满脸愧色，指着笛飞声又是一顿痛骂，笛飞声笑笑，压根不把他的指责放在心上。

5、

李莲花蹲在身子，平视着眼前三个横着铁锹、铁铲、铁镰刀目露凶光、气势汹汹的男孩。他们比那小姑娘大不了几岁，瞧上去不过八九岁，或许也有十一二岁，只是长期吃不饱的日子使他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李莲花对着拿铁锹的男孩笑眯眯地道：“我叫李莲花。你是万哥哥？”

拿铁锹的男孩很是警惕，并不答话，旁边拿着铁铲的抢话道：“我才是万哥哥。”

李莲花见状，往他面前挪了挪，道：“那他是胡哥哥？”

华哥哥咳了两声，睨了万哥哥一眼，刚要上手去扯他的衣角，就听到 “他是华哥哥”，万哥哥又单手握铲，腾出一只手去指左侧的铁镰刀道：“他才是胡哥哥。”

华哥哥眉头一皱，忍不住冲他道：“万明冲，不要多嘴。”

万哥哥低下了头，嗫嚅道：“他问的嘛。”

胡哥哥一直盯着他们四人，手里的铁镰刀也磨得贼锋利，开口喝道：“你们想干嘛？我警告你们，我可是会武功的，不想……”

笛飞声抽出了自己的长刀，刀光如霜，在胡哥哥的眼睛上晃了晃。胡哥哥眼神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惊叹道：“好锋利的刀啊，大侠，请收我为徒。” 说着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

李莲花无奈一笑，忙把这天真的胡哥哥扶了起来，忽悠道：“阿飞啊，他不会武功的，就会背着把破刀吓唬人。”

华哥哥扶了扶额，暗暗道：“扶不起啊，一个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李莲花看向躲在三个哥哥身后的小姑娘，轻声问道：“你唤作什么呢？”

小姑娘已止住了哭声，怯生道：“我叫路小发。”

华哥哥将路小发护在身后，怒视李莲花，道：“你们是何人，找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6、

李莲花指了指方小宝，问道：“眼熟吗？”

万哥哥和华哥哥神色如常，一脸茫然，只有胡哥哥瞬间眼神闪烁，显然心里有鬼。李莲花看向他，轻声道：“胡哥哥，我这朋友呢，丢了个钱袋，你若是知道这钱袋丢在了哪里，我便让阿飞把他的刀借你一用。好不好？”

胡哥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见笛飞声把玩长刀，对那宝刀实在喜欢，吞吐半响，“我……”

“胡生！” 华哥哥呵斥一声，显然已猜到这是正主找上门来了，忙出言呵止胡哥哥做傻事。

胡哥哥果然闭了嘴，再不言语。

李莲花转而又道：“其实呢，这钱袋里的钱不重要。只是这钱袋，是他母亲送给他的，而他母亲……哎……可怜，他还把钱袋弄丢了……”

说罢，李莲花连连叹气，方小宝亦掩面做抽泣状。笛飞声和昭翎抱臂看着二人精彩的戏码，不置一词。

华哥哥三人连同路小发四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刚刚偷来的钱袋还有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四人围成一圈，窃窃私语，争执不休。半响，华哥哥走向方小宝，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锦绣钱袋，道：“这是胡哥哥在集市上捡的，你看看是不是你妈留给你的钱袋。”

方小宝欣喜地点点头，连连道：“正是正是，多谢你们了。”

李莲花吐了口气 —— 都是可怜的孩子，靠着小偷小么生存，却也不失本心，有的救。

李莲花夺下钱袋，将银两悉数倒在手掌里，递给华哥哥，道：“偷窃要不要，这些银两足够你们屯些吃食。这四周全是荒地，你们可以买些种子，猪仔，种子生根、发芽、成长、收获，猪仔长大、生仔、卖钱，你们可以有更多的钱。有了钱之后，可以读书、习武，过你们想要的生活，懂吗？”

华哥哥瞪着孩童才有的清澈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胡哥哥和万哥哥亦然。昭翎已帮路小发重梳了头发，整个人焕然一新，她明媚地笑着道：“懂了。就像我养的小鸡仔，等它们长大了，可以下蛋，还可以孵小鸡，下的蛋，我拿去卖，生的小鸡，我就再等它长大。”

昭翎轻抚着小发的头发，欣慰地笑了，其余人也都笑了。

那一日，华哥哥几人极力地挽留他们吃午饭。笛飞声和李莲花一时技痒，揽下了做饭的大任。那顿午饭，除了笛花二人，其余人均面有痛苦之色。谈话忘我间，出于不经意夹起的“菜”，筷到嘴边，猛地一惊，又不好不吃，只得就着生硬的白米饭囫囵大口地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