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四个人回到寺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酉时,小燕子因为没有胃口就没有用晚膳,便也早早的睡下了,然而这一觉小燕子睡的并不安稳,原本她以为推离了永瑢,说出了心底的害怕和顾忌,心中就可以不去念,不去想,然而小燕子错了,永瑢虽然没有出现在小燕子的身边,却时时走进了她的梦里
小燕子没有想到心中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不止
永瑢还是像往常一样每三日来寺中上香,只是那次过后,他们之间没有在见面,小燕子为了避免彼此见面尴尬,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让静音禀报给了师太,师太便让静落、静音和静谧陪着小燕子
也许小燕子是想让自己的心中更安静些,她让静音点起了檀香,而气味一日比一日浓,檀香缭绕,小燕子闭目跪在佛案前,拨动着手中的沉香手串,静音与静谧、静落本想劝小燕子,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们的叹息一日比一日沉重
这日晚上,她们四个人吃完晚膳后,静音便拉着小燕子的手单独来到一间房间里,她端正了容色,道
静音“奴婢一直有些话想对格格说,格格,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为了以前的事情,而辜负了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呢?格格实在没必要在为一些不值得的人伤心和难过,还是要珍惜眼前的人”
静音说的没错,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惊喜也许有,惊讶的意外也不少,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现在,活在当下,珍惜眼前的人,做好眼前的事,若错过了眼前的人,失去的就在也回不来了
小燕子听的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重来都没有人给她说的那么明白,包括晴儿,还有那个一直让自己容忍的紫薇
静音见小燕子一直在出神,便问道
静音“格格,你可听过昆曲里的《孽海记》?”
小燕子摇了摇头
小燕子(黑化中)“我以前的学问不高,对于昆曲听不甚明白,你唱一段给我听吧”
静音手打着拍子,唱道
静音“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们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哎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就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阿呀由他,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
屋外,风愈来愈大,“劈擦",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暴雨倾泻而下,仿佛是天空的泪水,与小燕子内心的悲伤相互呼应
小燕子顾不得在旁唱昆曲的静音,也顾不得之前自己因淋雨引起的风眩之症,突然跑了出去并站在雨中,任由雨水顺着自己身上的袍子缓缓的流淌着,因为雨水太大,小燕子浑然已成为一个雨人,她依旧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静落和静谧走过来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不仅多了些担忧,静谧说道
静谧“姐姐,你怎么不拦着格格,要是淋雨生病了可怎么好?"
静音“唉”
静音长叹一声,道
静音“格格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心结难解,若不发泄,只会郁郁而终”
静落怜惜地道
静落“格格是个苦命的人,六贝勒对格格那么的痴情,真的很希望格格能和六贝勒在一起,格格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静音“会的,他们会在一起的,静落姐姐,你听这箫声,这曲子,是那日姐姐和格格合吹的长相思”
静夜的箫声是来自敞开的心扉,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
她在乎的人,他知道
她的事情不说出,他明白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
雨越下越大,好像是千万条银丝从天而降,小燕子依旧没有进屋里,自从来到寺中,她心里的怨恨就没有发泄过,这是第一次,她在发泄心中的怨恨
绝望,她经历了无数回,在被困在翰轩棋社的时候、在被乾隆下旨杀无赦的时候、在鸿门宴上知道杀父之仇秘密的时候、在知画生产、在被永琪罚跪等等太多,太多
她恨永琪、恨太后、恨索绰罗.知画 、恨乾隆、恨尔康和紫薇,她恨的人那么多,自己又如何杀的完
这一场雨,或许能帮她释放、帮她解脱、帮她忘掉过去,走出阴影
远处的箫声一直在吹着,一直在吹着那首《长相思》,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摧心肝
原先他说李白的《长相思》有些哀怨、忧伤,如今他吹了起来,却是在发泄着心中的那份感情
渐渐的,雨已经停下,四周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植物上的雨珠,忽轻忽重地砸到地上
小燕子进入屋里后,静音拿来干净的袍子伺候着她换上,静谧拿来干净的帕子把小燕子的头发给擦干,静落则把熬好的姜汤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静落“格格,你刚才淋了雨,赶紧把姜汤喝了吧”
小燕子把碗里的姜汤一饮而尽,喝完后,只听到远处的箫声悠悠不绝,她感觉到心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一样,针扎似的疼
永瑢,你已经吹乱了我的心,求求你,别在吹了
静音看出小燕子的着急,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静音“格格,你在着急什么?”
她忙道
小燕子(黑化中)“静音,你听他还在吹着箫”
静音悄悄朝静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开口道
静落“贝勒爷真是可怜,之前外面下了那么大的一场,这要是淋雨得了风寒,身子绝对会受不了的”
小燕子听的这话心中更是担忧不已
小燕子(黑化中)“还有姜汤吗?”
静落把准备好的提篮食盒放在桌子上
静落“奴婢给格格备好了,格格拿着提篮食盒放心的去吧”
她拿起提篮食盒便跑去了后山,后山上,只见吹箫的人依旧,他的手上执着银白色缀着红缨的一尺长箫,缓缓的吹奏着长相思
小燕子看到这一幕,眼泪在一瞬间涌出
小燕子(黑化中)“雨都停了,还在吹嘛?你刚才淋了雨,静落姐姐给做了姜汤,我给你带来了,喝下吧”
永瑢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小燕子,不敢相信她会出来,连连问道
爱新觉罗.永瑢“小燕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小燕子点了点头,扑进他的怀中,流泪笑道
小燕子(黑化中)“永瑢,是我,我真的来了”
永瑢似乎不相信一般,把怀中的小燕子抱的更紧,紧的怕一松手便什么都没有了,并且很激动的说道
爱新觉罗.永瑢“太好了,小燕子,我等了七年,终于等到你了,七年前我给你说自己的心意,但那个时候你说爱的人是五哥,我便放手了,原本我想的是只要你幸福,便一直默默守护着你就好,但后来我看到五哥如此负你,便明白当时放手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不过好的是七年后你回到了我的身边,你可知道我的心中有多么的开心”
小燕子仰起头,定定的望着他
小燕子(黑化中)“以前是我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成了珍珠,现在的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永瑢冰凉的唇贴在小燕子的额头上
爱新觉罗.永瑢“小燕子,我终于听到你说出来了,若你还不说恐怕我会疯了”
小燕子有些愕然的看着他
小燕子(黑化中)“你都知道?”
永瑢轻轻的刮了刮小燕子的鼻子,笑道
爱新觉罗.永瑢“傻瓜,你都把喜欢我写在了脸上,别说是我,只怕是静落、静音和静谧都看出来了,我只是心疼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小燕子叹了口气
小燕子(黑化中)“我的心里总有许多的顾虑和不敢”
他问道
爱新觉罗.永瑢“那现在的呢?”
小燕子揽着永瑢的脖子,坚定的说道
小燕子(黑化中)“现在我有了你,便什么都不怕了”
小燕子的话刚说完,永瑢低下头就吻住了她的唇,这一刻,他足足等了七年,这一刻,她终于是他的了
他轻轻道
爱新觉罗.永瑢“小燕子,你是什么时候心中有我的?”
小燕子道
小燕子(黑化中)“我也不晓得了,但是我知道,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总是会默默的在我身边,给我鼓励,永瑢,我没有你心目中的那么好,我的出身不好,学问不高、不会画画、字会一些还是静音、静谧她们教我的,并且我的性子太冲动,好出丑”
永瑢满不在乎的说道
爱新觉罗.永瑢“小燕子,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这个人,这些不会的,我会慢慢教你”
小燕子(黑化中)“永瑢,我想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个怎样的呢?”
小燕子问道,眼睛里有所期盼
永瑢抚着她的脸,柔声道
爱新觉罗.永瑢“小燕子,在我的心中,你便是我的天地人间”
她听到“天地人间”这四个字,眼泪已经滚滚的落了下来,喃喃自语了几遍
小燕子(黑化中)“天地人间?”
永瑢的嘴角蕴着一缕轻浅的微笑
爱新觉罗.永瑢“是,你是那么的美好,得到了你,我便是得到了全部”
小燕子倚在永瑢的怀里,不知不觉已是天亮,这是两人第一次同看一个清晨的日出,当晨曦划破了天际,日出就像一瓶七彩的染料,如同糖果雨一般,渲染了刚睡醒的天,天空的云霞绚烂如锦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觉得原来连日出都是那么的美
永瑢道
爱新觉罗.永瑢“小燕子,一会我送你到碧坛寺门口,然后我在去把住处给收拾一下,你在寺里等着我,我会让林玉来接你的”
小燕子(黑化中)“好”
她又道
小燕子(黑化中)“永瑢,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我来到寺中后,静落、静音和静谧待我一直都很好,这次我要离开碧坛寺准备把她们三个人也给带出去,只是她们身份特殊,想让你帮忙给她们安排个假身份,这样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永瑢拍着她的手道
爱新觉罗.永瑢“这件事情交给我了,放心,我一定会给办妥的”
永瑢把小燕子送到碧坛寺门口后,便骑马离去,去收拾了住处等待着小燕子的到来
静如看到小燕子,忙走过来说道
静如“格格,师太等格格很久了,奴婢带格格去师太的房间”
小燕子听后眼皮倏然一跳,勉强回答了一个好字,便又问道
小燕子(黑化中)“静如,住持可知道这件事?”
静如“格格放心,住持即使知道一些事情也不会开口了,因为哑巴是不会说话的”
静如看似漫不经意的口气却令小燕子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一直不喜欢住持,也知道住持对她一直不怀好意,若不是有永瑢暗中帮助,加上又有静落、静音和静谧的保护,恐怕自己少不了被住持刁难,原本小燕子想找个机会拿住持练手,在顺便把这个人给除掉,但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她之前动手了
小燕子唇边含了一丝森冷的笑意
小燕子(黑化中)“眼神不好的人,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静如一时讷讷,忙说道
静如“格格说的是,格格不要怪罪师太不问事,格格应该知道当时太后和五福晋等人来到寺中上香,福晋上香上了一半就反胃不适,后来在令贵妃的询问下才知是有了身孕,当时住持为了讨好太后、荣亲王和福晋,劈里啪啦的放起了鞭炮,这一举动被太后记在了心上,太后回宫后就让容雁姑姑传来懿旨让住持管理寺中的大小事情,也因为住持背后有太后撑腰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寺里的人就连师太一直都被住持打压着,这回要不是住持惹怒了六贝勒,住持也不会成了哑巴”
小燕子微微一愣,看向静如
小燕子(黑化中)“寺里的人都知道我和他的事情了?”
静如道
静如“贝勒爷对我们碧坛寺有大恩,我们都长着同一条舌头”
小燕子听后心中明了,永瑢帮师太除去了对她有威胁的住持,毕竟他是皇子又是太后的孙子,即使太后得知消息后在生气,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去处罚永瑢
可是师太不一样,若是师太动手了只会被说成公报私仇,而且到时候不止地位不保,还有可能危及到性命,这是一场交易,而师太则以寺里的人长着同一条舌头为由让永瑢和自己安心
小燕子来到了师太的房间,师太见到小燕子进来,便问道
师太“格格,可真的想好要跟着贝勒爷出去了吗?”
小燕子歉然道
小燕子(黑化中)“是,师太,我准备把静落、静音和静谧也带出去”
师太“贝勒爷这段时间对格格的照顾,贫尼也是看在眼里,他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至于静落、静音和静谧,格格身边没有带奴婢把她们带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她们身份特殊,为防止被人起疑心,贫尼已给她们用了秘药让她们俩人换了个容貌和皮肤,静音和静谧目前还没有好,格格需要耐心的等待一会儿,至于静落,她不愿意出去”
小燕子不解
小燕子(黑化中)“她为什么不愿意出去?”
师太道
师太“贫尼不知,不过静落有些话要对格格说”
另一边,静落在房间里抚着琴,正弹着一首《山之高》: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朝云暮雨心云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小燕子端了新鲜的果子进来,在一旁问道
小燕子(黑化中)“静落姐姐,你怎么弹《山之高》了?”
静落回过神来,道
静落“我看着格格和贝勒爷便想起了自己与世宗宪皇帝了,那还是我没有被废之前,他对我很是宠爱,是当时除了孝敬宪皇后和敦肃皇贵妃外,最得宠的贵人,世宗宪皇帝有空闲时便会来我的宫中陪着我吹箫,冬日里我们采集雪水,赏着梅花,春天的时候我们喝着樱花酒,我会在他的面前跳着舞,那时的日子很是美好”
小燕子见静落沉浸在过往的伤感之中,连忙安慰道
小燕子(黑化中)“静落姐姐,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实在没必要为一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伤心和难过”
静落苦笑一声道
静落“我知道,只是我的心中放不下罢了,我重来都没有想过世宗宪皇帝会对我如此的薄情”
薄情?小燕子听到这两个字仿佛觉的是被人扇了几耳光,以前的她也没有想到爱新觉罗.永琪会对自己如此的薄情
小燕子沉声道
小燕子(黑化中)“静落姐姐,我要出碧坛寺了,你也跟着我一块出去吧?这样我们四个人也能有个伴儿”
静落摇头道
静落“不了,我待在寺中已经习惯了,况且我的身上也有老多在宫中留下的习惯,出去只会暴露身份”
她道
小燕子(黑化中)“可是静落姐姐,我把静音和静谧带出碧坛寺后,你就是一个人了,岂不是很孤单?”
静落微笑道
静落“我不孤单,我还有琴和箫陪着我过日子呢,格格,奴婢总觉得您像凌霄花”
小燕子有些不信,笑着疑问
小燕子(黑化中)“姐姐说笑了,我怎么会像凌霄花?”
静落顿一顿
静落“其实格格会慢慢发现自己与凌霄花很像的,凌霄花有积极向上生长的特点,它会先攀附一个高大的物体,久而久之就遮蔽并占据其宿主,吸光宿主的全部优点,最后凌霄花所达到的高度反而能凌驾于原本的物体之上,格格,可有喜欢的花吗?”
小燕子道
小燕子(黑化中)“我一直都很喜欢梨花”
静落微微出神,似乎有些惆怅道
静落“梨花,有着分离之花的意思,寓意不太好,纳兰性德有一首词《桑采子.当时错》有一句: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但愿格格和贝勒爷不会有爱而不得,思而不见的无奈痛苦之情”
小燕子淡淡一笑
小燕子(黑化中)“静落姐姐,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出宫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