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好

苏寒枝谈吐有礼，让人难以拒绝，管事的沉吟几分，一面道规矩不可坏，一面露难色。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寒枝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甜美又柔和的笑意，在冷冽冬风里如春日朝阳，让人口中的拒绝之话如梗在喉，说不出个口。

管事终究是耐不住她磨，没说听央求几句，只得长叹一声，放她进去了，只道：“将这一池子烧热劳财劳力得很，如今撤下了烧水之人，水也一时半会不会冷下，那就……公主殿下请自便了。”

　　苏寒枝明了，点头道：“多谢了。”

　　呼喊后面紧跟上的苏辞晏快点过来。一进来澡堂子，热气扑面而来，暖了僵硬四肢，暖的人发出一声满足叹息。苏寒枝一进澡堂子，只脱了外衣就跳到热水里头去。还没等那人走近了，就开始喋喋不休数落今日先生的不是。

　　四个时辰前，教她书的先生例行检查文章背诵，一篇文章她也不过是背错了寥寥几句，那老先生就让她抄个二十遍。那文章篇幅长的很，苏寒枝从下习后就在提奋笔疾书，可抄个五遍，就手腕酸痛不堪，丢下笔来。

　　红木门无声被推开，走进个身型还未长成，却已经颇有风骨的少年，抱着件月白色袍子，道：“殿下，昨日说您的袍子被刮坏了，我去就再置办了一件。”

　　苏寒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这人擅自主张，可再置办件衣服也是她想的，可说他细致入微，又觉得……莫名的奇怪。

　　顾及苏辞晏，不想她的停顿让他多想，苏寒枝就立刻道：“谢谢你了阿晏。”

　　苏辞晏那时其实就比和苏寒枝初见的时候只是少了分冷戾，数个春秋如白驹过隙，两人早已熟识，苏寒枝也明白这人是天性使然，话不多，多数时间还是一声不吭的。

　　一声不吭的，却也是心有灵犀的。

　　他会一声不吭就将她遇到的麻烦事一揽过去，处理妥当后再给交还与她。苏寒枝都不晓得这人是为了什么，以他的名义行事，那些得到的功与利全在苏寒枝一人身上，而他自己，除了把自己弄的疲倦不堪，他还得到了什么？一句她的口头道谢谢？

　　她也三番五次说过苏辞晏可否莫要再替她处理太多闲杂事，可这厮阳奉阴违，张嘴说是，背地里又替她干了。

　　后来，苏寒枝以为这人实在是闲的发慌，就随他去了。

　　苏寒枝后来才晓得，这只不过是说不出口的示好罢了。是少年埋藏心底的喜欢，青涩而干净，木纳而愚笨，将心上人珍之重之，万事都给她力所能及的至好，定不将就。

　　苏寒枝抄的手腕酸疼，小憩片刻继续伏案誊写，一边的苏辞晏也不晓得是在看什么，就忽然见那人的手越过自己的面颊，取下来她面前的一支狼毫笔，自己去抽了张纸，到一边也伏案不晓得在写什么。

　　当苏寒枝又誊写完了五遍的时候，天色已暗，苏辞晏不知何时就将烛火点燃了，照的满室亮堂。苏寒枝本以为今晚要秉烛誊抄了，长叹一声，呜呼哀哉！没想到苏辞晏递给她八张纸，声音平淡，却是可靠而有力，对她道：“第九遍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