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战场之外（下）

“我亲爱的哈利，很高兴你能来看望我这么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哈哈哈哈哈哈！瞧，亨利，我赢了！”

这是个平静的十二月午后，椭圆形办公室里的气氛如同往常一样令人感到昏昏欲睡。女士们都被这里主人的女助手给请到了后面的厨房和餐厅里享用甜蜜的下午茶和点心，整个会客厅和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男士们在静谧的时光中悠然享受冬日午后的暖意。

阳光透过椭圆形办公室的数片窗户玻璃懒洋洋地撒入铺着灰色地毯的屋子里，晒的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坐在宽大木制办公桌后的男性沐浴在斜斜洒下的金黄色光束中，将属于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了据说是使用五月花号残余船板制造的办公桌上。

他就仿佛沐浴在圣光中，炫目到让每个试图直视他的人都睁不开眼。

不过眼下这位轮椅上的巨人并没有在专心致志的处理公文。与之相反，他正端着一杯加冰的自酿威士忌悠闲而惬意的和几位既是下属，也是朋友的男士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打着无伤大雅的赌，以享受这个波托马克河畔难得的晴朗冬日。

“哈哈哈哈哈……哈利，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和富兰克林打了个什么赌！”

农业部长，玉米选种专家亨利·阿加德·华莱士端起手中总统同款加冰威士忌示意了一下刚刚进来的战争部长，然后一口闷掉了半杯之多：“唔……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我和富兰克林打了个赌，赌注是一瓶白兰地。”

“所以说，谁赢了？”

刚刚进来的战争部长哈利·海因斯·伍德林顺手把大衣递给了在侍立一旁的侍应生，然后拎着皮包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和旁边的一圈总统顾问们互相点头示意。

“当然是富兰富克林，我们的赌约是他对下一个进来的人面无表情的读出那段话，如果进来的那人表情有半点波动就算我赢，否则就算富兰克林赢了。”

“听起来好像我是个面瘫似的。”

伍德林战争部长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嘴角，然后嗤嗤的笑了起来：“哈哈，那就是说你又得请大家喝酒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反正富兰克林一拿到什么好酒就喜欢找所有人来一起喝，这么说也没错。”

亨利·华莱士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反正今天下午的时间还有的是，你要不要一起来喝一杯？”

“啊哈，恐怕我得当一回恶人，搅了你们的下午茶聚会咯。”

哈利·海因斯·伍德林打开了放在沙发旁的那个皮包，从里面抽出来一沓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晃了晃：“有些事情需要你看一眼，富兰克林。不用担心，你最多半个小时就能看完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而且不用看战争部的那些小混蛋们在后面瞎写的猜测。”

“那可不行，哈利。”罗斯福总统摇了摇头，喝了一口威士忌之后就把玻璃酒杯放在了办公桌上。

“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随你便，反正这些小混蛋们写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还乱七八糟，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战争部当参谋的还是纯粹来混日子的。”

伍德林战争部长也学着华莱士的样子耸了耸肩，摊开空着的手那只手掌：“要不然明天我再来，今天就不当恶人打搅你们的聚会了？”

“好吧好吧，富兰克林肯定希望能在今天看完这些不许我们看一眼的东西，我先去买白兰地了。”

华莱士农业部长一口干掉了杯子里剩下的威士忌，潇洒的把空杯子交给了旁边的白宫侍应生，然后从门口的衣架上挑下自己的长款风衣，挂在肩上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另外几位则愉快的和总统先生道了别，然后摇摇晃晃的带着满嘴的酒气和各种不荤不素的段子走向了后厨。

“所以说，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战争部长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情，他示意两侧的侍应生们出去，然后又让作为书记员的特别助理关好了办公室的大门，这才解开牛皮纸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总统先生的面前。

“一些……奇怪的东西，是基于某些关于上次世界大战后退伍老兵再就业的奇怪传闻。还记得之前日本方面抗议的内容吗？‘合众国违反国联决议，擅自向交战国及战区提供自动武器及重武器’的这项抗议案，您还有印象吗？”

罗大善人揉了揉脑袋：“的确有这回事。不过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战争部上次的调查结果不是说除了被处理掉的军事剩余物资以外，其他的库存武器都好端端的呆在它们的仓库里吗？”

“十一月二十日左右，被日本人划为交战区的上海地区发生了一场空战。”

战争部长逐渐变得面无表情：“我们从此入手，在一些不那么广泛流传的传言中找到了某些信息……”

……

数日前，巴黎，卢森堡宫。

卡米耶·肖当，这位法国总理准备参加一场堪称全武行的参议会。只见他先是松了松领口的领结，然后又端起一杯水漱了漱口，最后拿起个香水泼洒器朝着上半身嗤嗤嗤地泼洒了个遍，让充满男人味和力量感的香气遍撒自己的全身上下。

在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之后，他从助手的手里接过来一条已经被折叠到堪称完美的白色手帕，将它塞进了上衣左胸口，靠近心脏的那个上兜里。最后这位被形容为“智力丧失”的总理从助手的手里又接过一条软绸制成的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沾染在脸颊旁的香水。

法国人可以接受一个衣冠不整的家伙当他们的总理，但是肖当不能接受自己衣冠不整的事实——他的出场必须令人印象深刻，必须衣冠楚楚，哪怕接下来就要和一群衣冠禽兽们打一场群架也是如此。

穿过狭窄而高耸的走廊，总理先生推开了参议会会议厅的两扇厚重实木大门：

“早上好啊！先生们，很高兴看到如此具有朝气的法国人齐聚一堂……”

本来只有窃窃私语声的参议会瞬间变成了吵闹的菜市场，各式各样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从颇具贵族华丽气息的法式小弹舌到活像是西西里农夫Ⅹ炖肉家常菜的大舌头音节瞬间充斥了每个人的耳朵，整个华贵的会议厅里摆放的玻璃摆件都在嗡嗡作响，好像下一秒就会碎掉似的。

总理先生轻蔑地看着这些吵闹不休的衣冠禽兽们，一步步走上属于他的讲台位，就好像他是世界之王，统治了整个教室的老师在看着吵闹不休的学生们。

“安静，先生们，安静，我们不是隔壁连个弹舌音都发不出来的穷鬼约翰为了显示他们还有张嘴而办起来的议院菜市场，风度，先生们，风度。”

一听到这句话，吵闹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

“肖当先生生生！”

某个故意把尾音拖长而显摆自己会卷舌的学舌鹦鹉张开了他的嘴：“我们能否讨论一下关于日本在国联会议上进行抗议的话题？毕竟所有人都希望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这正是我要说的。”

肖当先生微微一笑：“接下来请不要惊讶，你们听到的将是这个世纪以来最耸人听闻的事实，而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