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雷:拆官配,女主非洁,高岭之花的伪装下是不择手段的心机腹黑女,ooc预警
这是我第一次进金光瑶的地牢。
黑暗,阴冷,潮湿。
唯一能用来照亮的,只有每个牢房窗口透出的月光,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血腥味,压抑的环境十分瘆人,我在黑暗的甬道中随着小厮东绕西绕,绕的头脑七荤八素。
“啊——”忽然,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凄凉的惨叫,我猛地一颤,立马低头,哆嗦着臂膀加快脚步。
“喻小姐,到了。”
“嗯……”我下意识望了一眼这间阴森的牢房,总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薛洋曾经和我说过,地牢最尽头那个房间是最黑暗、最坚固的,里面炼尸的“用具”也是最多的——因为那是用来关鬼将军的地方。
想到薛洋,我内心又是一阵苦涩。
我将一锭银子塞入小厮手中,说出的话语不自觉带了些乞求:“……不要告诉金光瑶。”
小厮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我不顾他异样的目光,径直迈入牢中,入眼是两条血迹斑斑的铁链,和一个跪在地上被束缚住双手的人影。
——薛洋。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冒着鲜血,整个身体几乎无甚起伏,唯有微微颤动的铁链能反映出他浅浅的呼吸。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发不出声音。
“……来了。”薛洋缓缓仰起头,露出大片喷洒上鲜血的脸,唇色苍白,像个命不久矣的人。
——但也确实是了。
那颗续命丹只能吊着他的命,可身上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那是锋利的避尘斩出的伤痕。
然而即使这样,他的眼睛也依然是亮晶晶的,如一只热切期盼着主人的小狗,直勾勾望着我,强撑着勾起他平日那抹肆意张狂的笑:“宝贝棠棠,有想我吗?”
“……我要问你些事。”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
我怕我会心软,会被过去七年的感情绊住脚步,会因此离真相越来越远。
“是你吗?”
我没有挑明,但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是。”
答案来得比意想之中快得多。
薛洋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轻飘飘的话语如一把利剑,斩断了我最后的退路。
“……为什么?”我颤抖出声。
“因为你啊。”他的嗓音因大量咳血而变得沙哑,一阵熟悉感涌上心头,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那个人是你?”
——我在路上发现的那个人,我和晓星尘救回来的那个人。
“是我啊。”薛洋用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咧开一个孩子气的笑:“阿棠,一直都是我。”
“帮你找药方的是我,帮你收拾那个死猪头的是我,杀了晓星尘、骗你和我上床的人也是我……”
他一步步走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瘆人,像地府还魂的恶鬼一般,用刀子一片片剐着我的心。
“义城四年,兰陵七年,我骗了你整整十一年,喻思棠——”薛洋声音徒然加大:“你就像个傻子一样被我蒙在鼓里十一年!”
“——别说了!”我一下子抽出霜华,移动着抖如筛糠的手臂将剑尖对准了他,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吼道:“不要说了!不要……!”
不要告诉我……
我不要知道这些了……
我不是罪人,我不能是罪人,我怎么能是和害死道长的人同流合污的罪人……
我这些年在干什么?
我和仇敌同床共枕,我和恶人狼狈为奸,我所做的一切成了笑话,我在期待一次永远不会出现的重逢。
我究竟……在干什么?
薛洋见我失神,眼神一暗,反而加快脚步朝我逼近,雪白的剑身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握住,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指尖和剑刃流淌,薛洋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痛一般,继续幽幽叙述着:
“我杀了晓星尘,就在你及笄前几天,就在你舍不得他走,对他喊出那句话的那天。”
“他捅了我一剑,我很生气,所以,我就把他杀了。”
“你的好道长真的死的好惨啊……”
薛洋抬起一根食指,指腹划过剑刃留下一道血痕:“就像这样——‘唰’地往脖子上一抹,血就跟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撒得周围到处都是,弄脏了我给你买的药,害我收拾了好久……”他抬眸敛去笑意,眸色渐深:“你知道他死之前念的是谁的名字吗?”
“他说,阿棠。他说,我的阿棠。他说,他此生唯有两桩错——”
“一错,没能救下白雪观,救下宋岚,救下走尸袭击的那些无辜的人。”
“二错,没能看到你及笄,没能送出那支海棠步摇,没能……”薛洋的语气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没能,亲口告诉你他喜欢你。”
一瞬间,我脑中响起了刺耳的轰鸣声。
毫无征兆地,两串滚烫的泪珠顺着我脸颊流淌下,泅湿了领口的布料,心脏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那般令人窒息,那般令人痛苦。
……为什么?
我很想问他一句。
可一看着他的双眼,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只知道我好疼啊,我的心好疼啊。
我拿着剑的手颓然垂下,霜华却反被薛洋握着剑身重新抬了起来,剑尖直挺挺对准着他的腹部。
——那里有一道剑伤,陈年旧伤。
以前我问到这时,他总是避而不答。
——如今我却是知道了。
那是晓星尘留下的,他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丝证明,他对这不公世道的最后一次反抗。
“要杀了我吗?”薛洋笑道。
我闻言,抬起空洞的眼。
“……对。”我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你。”
话一出口,是薛洋放肆而讽刺的大笑声。
像是听到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偏头捂着嘴笑得开心,眼神却依然紧紧粘在我身上,很久都没有离开。
——是觉得我也是个笑话吗?
对啊,我不就是笑话吗?
我的人生,也是彻彻底底的一个笑话啊。
“看在我们十一年情谊上,再送你一份礼物吧。”薛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缓缓勾唇一笑。
紧接着,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温柔:“阿棠。”
“我很幸运,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话音刚落,我立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以前,我遇到我的同门,现在,我遇到了你还有阿箐,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本该属于晓星尘的声线从薛洋口中发了出来,我死死盯着他,视线再度被涌上的泪水模糊,耳朵里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眼里只剩下那两片开开合合的唇瓣。
薛洋缓缓迈开步子,剑尖刺入了他的腹部,他神色扭曲,口中却依然不停:“原本孤独的日子里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噗呲——”是剑穿过他整个腰身的声音。
“可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嗒——嗒——”是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阿棠,我要走了,去过我的新生活。”
“叩——叩——”是脚步声逐渐靠近的声音。
“你也该重新开始了。”
“回去吧,去给哥哥治病,去给母亲吹笛,然后……”
声音忽然消失,我仿佛被泄了力一般跌坐在地,泪眼朦胧地看着薛洋缓缓蹲下身,张开手臂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冰冷,身上的骨头硌的人生疼。
他抱我抱的很紧,像是要把我整个人揉入骨血里一般。
“我爱你。”
“嘀嗒”,一滴泪砸在了他的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的门缓缓被推开,一身金星雪浪袍的男人迈入房间,目光迅速锁定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身形瘦弱的女孩被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紧紧拥在胸前,雪白的衣袍上沾着大块干涸的红,她整个人被男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唯有一双斟满泪水的眼从他肩上露出,又隐在黑暗中。
金光瑶步履轻快地走到了女孩面前,扇子一勾,没能勾开——男人的臂膀如铁箍般死死固定在女孩身上,用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圈了起来。
——哪怕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金光瑶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紧接着,他伸出手将尸体推到了一旁,如同推着一袋垃圾一样,连眼神都不愿施舍。
“阿棠。”他微微俯身,望着我无助的眼:“玄羽在外面等你。”
闻言,我立刻剧烈地摇头:“我不去……”
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我死死拉住了金光瑶的衣角,泪流满面:“带我走吧,求求你……”
金光瑶叹了口气。
随后,毫不留情地将我的手拂开。
“真是多谢敛芳尊了。”魏无羡死死捏着我的手腕,面色阴霾,笑意不达眼底:“路途遥远,我和妹妹就先离开了。”
“不必。”金光瑶微微一笑:“我已让下人备好房间,玄羽不妨和喻小姐在此歇息一晚。”他对上我乞求的目光,语气顿了顿:“不必担心……有外人打扰。”
“恭敬不如从命。”魏无羡转头,眼神危险地打量着我,身上的戾气已然压制不住,属于夷陵老祖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那她,我就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