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蝉脱壳

这日，朱棣接获线报，城内发现疑似楚楚的踪迹，他心急如焚，疾步奔赴现场。然而映入眼帘的仅是一位面容与楚楚稍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她惊恐万状，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小北轻声细语地安抚数次，才逐渐问出真相，原来此女乃是应天府土生土长之人，今日随父母去乡下庄子探亲。

短短几日间，朱棣清瘦不少，眉宇间的锋锐冷峻更为凸显。他骑马伫立，漠然审视那名无辜的少女良久，终是缓缓阖上双眸，语气淡然：“放了她。”

言罢，他调转马头，径自离去。小北深知此时不可多言，轻轻挥手示意下属释放少女，随后翻身上马，紧随朱棣身后。他们一行途经魏国公府 ，恰好撞见徐允恭陪同身披帷帽、难掩娴静之姿的锦儿及几位侍女走出府门。

徐允恭眼尖瞧见朱棣，立刻策马上前，面带笑意询问：“燕王殿下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朱棣扯动嘴角，淡然回应：“随便走走。”

徐允恭听闻后心领神会，并未深究，而是言道：“今日风和日丽，正巧打算陪表妹去城外栖禅寺祈福，你也知晓，下月表妹便要嫁予湘王殿下了，女子婚前难免紧张，总得烧香拜佛以求心安。燕王若是无事，不妨一同前往。”

魏国公府中人皆习武弄马，朱棣抬眼瞥见锦儿着一袭英气勃勃的骑装，帷帽下的她显然是预备跨马出行。

锦儿见朱棣为一女子而显落魄，不禁心中酸涩，又忆及徐允恭提及有女眷在城门受辱盘查之事，更是悲愤交加，不由得出言讥讽：“燕王殿下，我听说您下令封闭城门，进出者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严加盘查，可确有此事？”

“锦儿！”徐允恭听她提及此事，急忙喝止，“休得胡言！”

朱棣泰然处之，微微一笑，坦承道：“确实如此。”

锦儿上前一步，仰起头透过帷帽垂落的薄纱看向马上的朱棣，愤然问道:“还请问燕王殿下这是要抓什么人？竟然连人家女眷都要盘查，就不怕毁人清誉？难不成我要出城也得被人盘查一番不可？”

朱棣并未答言，锦儿心中气苦，冷然道:“燕王殿下此番为何我大概心中也知道一些，只是殿下这样逾宠，置我长姐于何地？置我魏国公府于何地！”

朱棣尚未回答，徐允恭却是急了，向着锦儿怒道:“够了！你若是不想出门，就给我回府里老实待着去！”

锦儿看了一眼徐允恭，又看看朱棣，冷哼一声后竟真的转身往府内走去。徐允恭瞧她这般赌气，脸色顿时极为难看。木槿见状，忙出面打圆场道:“大公子，燕王殿下，你们莫要着急，奴婢这就去把表小姐劝回来。”说完便行礼匆匆地进了府门去追锦儿。

大街上只剩下徐允恭与朱棣，还有一些侍卫随从。徐允恭默默看向府门片刻，转过头来看朱棣，略带着歉意地说道:“锦儿打小就跟着长姐，与长姐感情深厚，见不得她受任何委屈。”又瞧朱棣面色平静如常，不由得气笑了，讽道:“不过倒是没有瞧出王爷竟是这样的情种！”

朱棣仍是沉默不语，徐允恭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无奈挥挥手，示意那些侍卫离得远些，然后凑到朱棣身侧，压着火气低声与他说道:“殿下，就算你心中另有所属，长姐也是你结发多年的妻子，你们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自从入了你府上，相夫教子，操持家事，孝敬皇上皇后，她又做错了什么？从她自北平过来，你可曾好好陪过她一天？你可曾好生陪她说过一回话？她毕竟是你的嫡妻，难道你真的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便要冷落她？便是做戏，能不能对她好一些？”

徐允恭说道这里越发火大，眼看着就要急了，朱棣这才淡淡应道:“好。”

徐允恭愣了一下，顿时转怒为喜，双手抱拳道:“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说话间，木槿陪着锦儿从府内出来，徐允恭便向她招手道:“快些上马，迟了就赶不及听通禅大师讲经了。”

锦儿却是站在门前不肯动地方，木槿便柔柔地笑了笑，将锦儿推到坐骑前，央求道:“表小姐，快别生气了，赶快上马吧，不然一会儿日头就该高了。”

锦儿这才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却是远远地避着朱棣不肯上前。她头上一直戴着帷帽，虽看不出面上神情如何，不过瞧她这幅模样，便知她定然还在生朱棣的气。

朱棣看了看她，轻声说道:“表妹，没人能越得过你长姐去，你大可放心。”

锦儿却未答他，反而赌气地将脸别到了旁边。

徐允恭见此，忙笑道:“锦儿自小被我们惯坏了，爱耍小性子，殿下不要理她，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好了。”

朱棣却是回身叫过小北来，吩咐道:“我送魏国公出城，你也不用回去，就在此处等着我吧。”

徐允恭闻言笑了一声，已经猜到朱棣的心思，便笑着与小北说道:“小北，你可听明白了你家王爷的意思了？他要你盯紧了魏国公府，千万不要让什么人偷偷地跑了。”

小北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两声，回道:“魏国公总爱打趣小的。”

当下朱棣便与徐允恭策马并行在前，锦儿与木槿稍稍落后，一路上只听得徐允恭一人说话。他说着说着也自觉无趣，只得也闭上了嘴。幸好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处，倒是解了这一路的尴尬。

城门处果然有兵士与暗卫在盘查来往行人，凡有一丝可疑之处都会被扣下，领到旁边给认识楚楚的人细瞧。因徐允恭等人是与朱棣一起过来的，城门处的暗卫丝毫未起疑心，只盘查了随行的侍从，便放了他们出城。

谁知刚刚出城没走多远，后面却有暗卫飞骑追来，赶上前来将手中一把匕首递给朱棣，禀道:“王爷，城西一处破庙内发现了刺客踪迹，北侍卫正带人去追，命属下过来禀告王爷。”

那暗卫口中虽说是刺客，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人指的就是楚楚。朱棣瞧那匕首确实是昔日自己赠予楚楚所用的，不觉面色微变，一时来不及多想，拨转马头便往回弛去。他既然已走，燕云十八骑便也忙在后紧随而上。徐允恭在后面急唤了朱棣两声，却见他充耳不闻，片刻功夫便远去。

徐允恭脸上露出些许微笑，那锦儿本一直在后沉默不语，此刻却驱马上前与徐允恭说道:“徐公子，此次多蒙你出手相救，你虽然别有用意，可我仍记得你这一份情，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那声音却不是锦儿的声音。

徐允恭答道:“张姑娘，你我二人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说话之人正是假扮锦儿的楚楚，她一把扯下头上的帷帽扔在路旁，向着徐允恭微微点头，策马向前疾驰而去。瞧着楚楚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道路尽头，木槿忍不住有些担忧道:“大公子，这事能瞒下吗？若是被燕王殿下知晓了，恨上咱们倒是没什么，只是怕再让他恼了大小姐。”

徐允恭却是笑了笑，道:“他如此轻视我魏国公府，我也不是吃素的。好了，做戏做到家，咱们照样还是去栖禅寺，话说本公子还真的想听听通禅大师讲经颂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