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恢复记忆

朱棣走后，小平端来热水和棉帕，楚楚透过菱花小镜看过去，她的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像是孤零零的鬼魂一样，更像是失了灵魂的空蜕，脸色苍白憔悴。小平拿来胭脂水粉，担忧地说:“柳妃娘娘您还是扑一点粉吧，脸色这样难看。”

楚楚置若罔闻，她将毛巾按在脸上，微凉的，湿重的，她的心里一点点清醒过来，不，她绝不会就这样下去。

第二日一早，澄空如碧，云团如絮，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因今日仙仙要来，楚楚早早就起身梳洗妆扮。她穿了条莲叶纹白纱挑边襦裙，豆绿潞绸对襟，鸦青色比甲，梳了个桃心鬓，只插了支银丝吐蕊簪，那蝴蝶振翅欲飞，花蕊微微颤抖，缀在她鸦鸦鬓发间，衬得她明眸如水，朱唇榴齿，明澈干净，瑰逸绝伦。

小平看得呆了，停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娘娘瞧这样一打扮多美，就是脸色不好看，要不再扑点玉兰粉吧，这玉兰还是上次王爷和娘娘去花园子里采来的，王爷命人拣了上好的拧出汁子来，陶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打颊腮也好，做口脂也好，管保鲜艳甜香，不似外面买的粉青重涩滞。”

那些旧日的好时光，忽然漫上心头，无端端叫她呼吸一滞， 楚楚摇摇头，她实在提不起兴致来，若不是要见人，她也懒得折腾自己换衣服。 小平看她垂下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怕她不高兴，忙打岔道:“也不知道仙仙郡主到哪了？怎么还没来？”

这边小平念着小玩子，小玩子也在心里叫苦不迭，这位冷面王爷自把她请进花厅，就自顾自品茗，把她晾在一边足足一刻钟了。她心内焦躁，面上却不敢显露一二，只低着头呆呆坐着。

朱棣放下龙泉青釉茶盏，淡淡问道:“肖姑娘，可是这万春银叶不合口味？”

小玩子忙摆摆手，道:“不是，不是，四叔，茶很好，只是不知四叔找我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朱棣闻言，淡淡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肖姑娘和本王的柳妃是师姐妹，想必出自同门，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定很好吧？”

小玩子尴尬地笑了笑，打着哈哈道:“那是，那是，我们俩，呃，谁也离不开谁。”可不是这么回事吗？要想回家当然谁也离不了谁，需得俩人合作才可以，小玩子暗暗腹诽。

朱棣闻言，站了起来，望着她淡淡道:“那肖姑娘想必一定希望你师姐生活得好一点吧？”

小玩子只敷衍着点点头，心里只想早点离了这里。

“关于柳妃的过去，本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当然也包括肖姑娘你的。柳妃她渐渐已经适应了王府的生活，过一段时日，本王就会带她回北平，届时自有一番崭新的天地等着她。本王不希望有人打破这份平静，所以还请肖姑娘不要向柳妃提及太多过去的事，你明白吗？”

小玩子抬起头，望着他寒冰似的眸光和周身散发着的凉意，想到历史上明成祖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应道:“四叔放心，我不提，什么都不提。”心里却不禁感慨万千:原来这也是个情种，阿sir倒是有本事，能抓住未来明成祖的心，不知道她待会儿会不会不舍得和自己走呢。

朱棣见震慑住了她，也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累。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着急的呼喊，抬头见是福玉，不知说了什么，朱棣脸色一变，转身对小玩子说道:“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送肖姑娘过去了，肖姑娘可千万记得本王方才的话才是。”面对他的警告，小玩子心里一紧，心道:这回恐怕谁也平静不了了呢。面上却仍堆满笑道:“自然自然，四叔请便。”

眼见朱棣走远了，小玩子拍了拍胸脯，这才随着侍女去了存厚堂。

楚楚和小平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见了她楚楚便高兴地携着她的手，道:“怎地这会儿才来，在哪里绊住脚了？”小玩子并没提方才的事，只诧异地看着她，道:“这些日子不见，师姐怎么瘦了这么多？”从前合身的衣裙现在竟然显得空荡荡的，脸色也苍白得很。说着转身看着小平:“究竟怎么一回事儿？我师姐又病了不成？”

小平不好言说主子之间的事儿，只轻轻摇了摇头。

小玩子叹了口气，心道朱棣果然治家极严，等闲橇不开这些人的嘴。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儿，她忙褪下腕子上的烟翠金镶玉镯子放到小平手里，亲亲热热道:“小平，这段日子照顾我师姐辛苦了，这个镯子你收下，是我一点心意。”小平忙摆摆手道:“仙仙郡主太客气了，照顾柳妃娘娘是小平分内之事，哪能要您的东西呢？”她心里欢喜柳妃娘娘找到了家人，以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这些高门大院最讲究门楣，若这位肖姑娘以后成了长孙殿下的宠妃，那其他人也会高看娘娘一眼的，有了硬气的娘家人守望相助，娘娘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和气良善的娘娘，也就爱屋及乌地喜欢这位仙仙郡主。

楚楚见她推辞，也忙说道:“既然师妹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也是她一片心意，你不要辜负了才是。”

见柳妃娘娘也这么说，小平不再推辞，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她拿起桌上的白地巩红缠枝莲纹茶壶，笑着说道:“仙仙郡主请坐，小平去给您和娘娘沏壶好茶来。”说着就笑意盈盈地下去了。

小玩子细细瞅了瞅楚楚的面色，关切道:“师姐，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楚无意提起她和朱棣之间的事儿，只笑笑不说话。小玩子见状，就拿出游梦仙枕来，放到床头，转身招呼楚楚:“师姐，你身子虚弱，我们还是躺着聊会儿吧。”

楚楚笑道:“难为你想得倒是周到。”说着看向床上的玉枕，只莫名觉得眼熟:“这枕头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小玩子压下心里的异样，笑了一声道:“这个，这个是我从小枕的枕头，你当然眼熟啦。好了，快躺下吧。”

楚楚依言躺下，甫一沾枕头，脑子里像过电一般，无数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现:穿着警服的自己，和文物大盗小玩子打斗的场景，朱第拿出戒指求婚的场景，她被仙枕吸进一个黑洞里，而后摔到了头失忆……她头痛欲裂，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是抓捕罪犯时，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我是香港重案组警官张楚楚……是的，她是张楚楚，是来自香港的女警察张楚楚，往事历历在目，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迅疾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小玩子的手腕，义正辞严地说道:“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小玩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随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阿sir，你知不知道早就过了追溯期了。”

“怎么可能，就算我失去记忆，那也绝不会超过二十年。”

“岂止二十年，是六百年哎，我们现在是在六百年前的大明朝，而且你现在也不是什么香港女警察，你是朱元璋的四儿子，燕王朱棣的柳妃娘娘。”

“柳妃娘娘？”楚楚怔愣在原地，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和朱棣的耳鬓厮磨萦绕在心头，她心中一片惆怅，自己竟然认错了人，竟然有人会和自己现代的男朋友无论是名字还是长相都一模一样，而朱棣他将错就错地享受了原本不属于他的感情，怎么会这样？

小玩子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颇有些担心道:“你没事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留下来继续做你的娘娘还是跟我回去？”

楚楚回过神来，她坚定地说道:“自然是回去。”她本来也是打算离开这里的，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可心里不知为何却总是空落落的。

于是她们避开人，来到王府内一处偏僻的角落，念完了小玩子给的咒语后，却发现她们仍然留在原地。命运果然无情地抛弃了她们，残忍地将她们丢在了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远离了家人，远离了熟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