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厚手掌抚上的一瞬间,宫尚角与他的孩子完成了今生第一次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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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亮,上官浅的心就越焦灼,后背人已然神志不清,她只求马儿能快点,再快点。
终于,天光大亮时,上官浅载着人抵达宫门。上官浅还能感受到宫尚角的呼吸,现下她只求宫门那些侍卫别将他们乱箭射成刺猬。
宫远徵在宫尚角出门后,就等在了城墙前,他看着两匹马在他视线里越来越清晰,他哥伏在上官浅背上,竟是上官浅载着哥在路上狂奔。
他一挥手打掉旁边侍卫已经挽起的弓箭,直接从城墙上奔下去,接住了马背上的宫尚角。
刚抱住,手上就润湿一片。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后,宫远徵失声喊到:“怎么会这样?!”顷刻间他红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晚与无锋大战时,那时宫尚角也如此刻一般,满身血迹,任凭怎么唤都没有回应。
宫远徵颤抖着手探着宫尚角的脉搏,还好,还好……没有中毒,百草萃管用……他回头看了上官浅一眼,扫过她肚子时亦是震惊。只是救人要紧,宫远徵带着他哥回了角宫,来得及质问这个女人发生了什么。
上官浅被白鹇搀扶着,已然是脱力。她盯着匆匆离去的背影,终于放松下来。
幸好,幸好她把他带回来了,幸好宫远徵是药理天才……
眼睛一闭,也是晕了过去。
“救他…快救他…”上官浅从梦魇里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女客院落里。床边坐着的是一身红衣的宫紫商大小姐,白鹇站在床尾边,脸上的担心不减。
上官浅还是有些怅然,她盯着宫紫商,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消息来。
宫紫商倒也不多言,她拽了个软枕扶着上官浅靠在上面。上官浅抓住宫紫商的手,泪已经淌了满脸。
“宫二还未醒。”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上官浅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被掏空。
“但也没有那么糟糕。”宫紫商慢慢掰开上官浅的手,从旁边端起一碗放的刚刚好的药。“但是你要是再不好好休养,我的小侄子小侄女可就有事了。”
上官浅看着喂到嘴边的药,后知后觉去摸自己的肚子。再对上宫紫商眼里的关心,又开始别扭起来。
宫紫商只得再次催促,“喝呀,不喝怎么养身子。”
上官浅眨眨眼睛,还是一点点喝完了药。
“多谢大小姐。”
宫紫商笑笑,临走时不忘多叮嘱一番。“上官姑娘,这儿离商宫近,要是有什么需求,只管来找我。”
上官浅一一应下。
山谷里日子过得慢,却也悄悄溜走四五日,这几日里宫紫商常来女客院落,说是想解闷。说起来,自云为衫离开后,宫紫商已经许久没同人这般聊过天了。
宫紫商问上官浅怀孕辛不辛苦,孕吐会不会很难受。要是有什么忌口和注意事项,她跟金繁也能多预备些,仔细些。
上官浅也乐得同她说说话,药有些苦,需要些日子冲淡它。
“你是不知道,后来金繁跟我说,你之前被抓去受刑,宫二还在长老面前替你求情,我们还说那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宫二对你这么上心。”
“为我求情?”上官浅不由得放下手里的茶杯。
宫紫商一挑眉,止不住的点头。“没想到吧,我当初听我还不信。”停了一会儿又发出些惊叹来,“啧啧啧,这谁能想到啊……”
“大小姐,我能去角宫看看吗?”
宫紫商甫一回过神,将手肘撑在桌面,有些无语的看着上官浅试探的眼神。
“我说上官姑娘,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你知道角宫离这有多远吗?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怀着孕吗?昂?”
上官浅缩了下脖子,摸着自己的肚子尴尬的笑了一下。“只是大夫说,孩子很好,而且……”
“哎呦呦烦人,叫上白鹇扶着你,出事儿我可不负责。”
“我带你去,走吧。”宫紫商起身后还跺跺脚,松了下筋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大小姐,还挺可爱的。上官浅如是想。
到角宫时,已经是日落黄昏。宫远徵刚从宫尚角房间里出来,看到上官浅就要上前要刺上几句。
“你来这儿,又是有什么目的?无锋的事,我哥既然已经答应帮你,你现在过来,是献的哪门子殷勤?”
一上来就被秃噜,上官浅倒是不意外,也没觉得难堪,就是宫紫商也不知道如何打圆场,毕竟怎么看,也确实是心疼自家弟弟的。
“就是想来看看他。”上官浅温柔出声,并不在意宫远徵给的下马威。
“你…”宫远徵反倒是被噎的慌,他瞟到上官浅粘了泥水的裙摆,几番犹豫下,还是让她们先在角宫坐下,招待了晚饭。
宫紫商是头一次在角宫吃饭,再加上走了那么多路早就饥肠辘辘,她举起筷子一瞧,满桌菜色不见荤腥,有些扫兴。
“咋了,角宫这么大个宫没肉吃?”
“我哥不爱吃。”
“他不爱吃。”
宫紫商看着异口同声的二人,愣愣的给自己塞了一口饭。宫远徵瞪了上官浅一眼,上官浅也只挑挑眉回应。
“角公子不吃饭吗?”
宫远徵挑拣着饭菜,吃下今天第一口饭,语气里也有些疲惫,“我哥今晨发热,傍晚才睡下。”
宫紫商也听着,发现些不对来。“发热?前天宫子羽不说他好多了吗,怎么又发热了?”
“放心不下手里的事务,多处理了一些,晚上吹了凉风,就反复了。”宫远徵说着病情,心里又开始心疼他哥,难免对面前这个“害”了他哥的女人生出怨言。
知道些消息,上官浅内心里终于是安定下来。心中也有些嗔怪,什么事情是不能养好伤再处理的,可转念一想,宫尚角目前最棘手的事情怕就是无锋了,又难免苦涩起来。
晚饭后,金繁来找宫紫商,没聊两句就把宫紫商带走了,只留下宫远徵和上官浅在角宫里,哦不,还有白鹇。
宫远徵端着要换的药和纱布从上官浅面前走过,被上官浅叫住。
“远徵弟弟,不如去休息休息,你也累了许多天了。”上官浅能注意到宫远徵眼底的乌青,这小子怕是近来没怎么合眼。
宫远徵转过身面向着上官浅,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上官浅以为他要一口回绝的时候,他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身边的白鹇。
白鹇接过东西,又观察着上官浅的反应,看她眉眼淡淡,眼底里还是有些笑意露出来。
宫远徵犹豫好一会儿才转身要走,步到台阶那边,又生生收住了脚步。
“你的房间,哥没动过,要是什么别的事情,金复就在外面。”
“至于你那跟班,你自己安排。”旁的也不多说,宫远徵就回了自家徵宫。只是上官浅也看的明白,远徵弟弟说话时身上那股别扭劲。
走到门口,上官浅接过东西,就让白鹇去自己房间先去休息,有事再叫她。
屋里人还睡着,背部受伤只能趴着,只怕也睡不好。
上官浅走到跟前,宫尚角也恰好睁开眼睛。他抿着嘴笑了,嗓音里还有刚睡醒的沙哑。
“远徵走了?”
“公子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宫尚角醒来时,宫远徵和上官浅的声音都恰好落在他耳中。其实也久违了,角宫难得热闹。
“远徵成长了些。”宫尚角说着便坐了起来,行动间扯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上官浅在灯火昏暗间,不禁更仔细的端详这个为宫门挡风挡雨的男子。他唇有些泛白,墨发随意披洒开,即使在病中,其后背也依然巍峨不凡。
“不是给我上药,怎么不动了?”宫尚角解开衣襟,露出他对后背。
上官浅轻吸口气,解开纱布,这才看见那到从右肩直划到他左边肋下的骇人剑伤。她一点一点上药,颤抖着声音问。
“怎么不见好啊…”
“寒鸦贰那把剑,不涂毒药,但涂了刚猛的活血药物。”
所以,回来那晚才会难以止血,发起高热,多日还不见好。毒药尚可解,这活血药物只能让人苦苦挨着受罪。
“原来是这样。”
话头就在这打住了,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说话。这样随意静谧的时间,让两人贪恋喜欢。对于他们来说,好像只有彼此不说话的时间,才能让两颗心慢慢靠近。
换好药后,两人并肩坐在榻上,上官浅将头轻轻靠在了宫尚角的肩上。宫尚角闻着她发间清香味道,抬手将她虚虚揽着,想让她靠的更舒服一点。
“别动,刚上的药。”上官浅轻闭着眼,却是将他对动作捕捉的一丝不落。
宫尚角将手放下,嘴边反倒是笑的更深。
世间太多情意是无法用眼睛去看明白的,宫尚角的爱磅礴隐晦,上官浅终于在此刻感受到。而上官浅的爱意,也正在被依靠着的宫尚角感受着。
突然上官浅身子僵硬了一瞬,宫尚角忍不住低头问她怎么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
上官浅坐正身子,摇摇头也不说话,她拉着宫尚角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肚子。
宽厚手掌抚上的一瞬间,宫尚角与他的孩子完成了今生第一次交谈。
一下,两下。
宫尚角喉咙滚动,在这瞬间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与这世间多了一层联系,幸福从此刻开始有了实感。
爱人双手交叠,抬眸对视里,滴落下一片幸福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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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如果可以,不愿再让相爱者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