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落（二十三）

在那个将军死后的第二日，匆匆地，在野外找了个相对不那么荒凉的地处将她埋了。

形势所迫，他们没有时间悼念，更无可能将她的尸骨带回她的家乡，只能让她入土为安，与那些战死沙场的同僚相比，至少不用暴尸荒野，遭受风吹雨淋。

叶默站在不远处，看一抔抔泥土溅落在她的脸颊上，直到掩盖了她的眉眼，遮了她一身红衣。

连带着叶默心中还没来得及说出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道出的话语一同永远留在了这荒野中。

她在一旁站了一小会，却觉得实在是累得慌了，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便转了身，却忽的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是据点里很老的那个老兵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后面竟然一点气息也没有，叶默抬头瞧着他，那老人走上前来，好像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开口，只是伸出手在叶默头上拍了拍。

叶默的眼泪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想起以前在山庄的时候，每每碰到不顺心的事，庄中的长老和师兄们也是会这样安慰自己的。她扑到老人怀里，哭着闷声道。

叶默我……我好难过阿，我好难过。

老人浅浅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不远处浩气的蓝色大旗上，沉默了半晌，才道。

老兵秦指挥已经赶到前线来了，正等着见你呢。

叶默这才想起来之前李渺渺将令牌给她之事，抽噎着忙慌乱地擦了擦脸。

没想到那天晚上，她对她说“若是哪一天我上了战场回不来了，还请你帮我守着这浩气长存”，竟一语成谶。

她抹掉眼泪，又使劲擦了擦脸，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的样子，没有要老人扶着，自己慢慢地往营帐那边走去。

她的步子有些虚浮，好几次都差点把自己绊倒，老兵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野外的风很大，她穿得单薄，一个人往前走，带着一股纵前路荆棘丛生也不止步的韧劲，像极了曾经的一个人。

老兵咳嗽了几声，抬起自己满是皱纹的手看了看，半晌还是抬起脚默默地跟了上去。

翻身上马的那一瞬间，叶落笙觉得心里有什么压抑久了的东西呼之欲出。

清点好了兵力，他在部队前，好像又找回了当年运筹帷幄的感觉，抽出轻剑挽了个剑花，虽然好久都没有执剑，但是却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问水诀依旧熟稔。

金色的剑气萦绕在轻剑剑身周围，他握着剑柄能感受到微微的震动，一寸一寸，仿佛要融入他的经脉，汇入他的血肉之中。

他瞟了眼一旁的天策，突然起身一脚踏在马鞍上，聂云上前去，近身举起轻剑，剑锋便向李沧歌袭去。

李沧歌也是措手不及，下意识抽了身后的枪挡了一下，兵器相接，摩擦出火花。

问水剑法重灵动，叶落笙翻身错过枪尖，绕到李沧歌的背后，一招听雷，哪知李沧歌一个轻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落了个空。

天策吹了声口哨，任驰骋上马，慢慢到叶落笙身前，收了枪伸出手将他拉了上马。

叶落笙坐在马上，有些悻悻地背上了剑，小声道。

叶落笙让着我？你这人好没意思。

李沧歌闻言笑了笑，却扬鞭策马加快了步子。

李沧歌是时候赶路了。

叶默坐在秦屹面前，打量了他好久。

这个天策眉眼深邃，只是着了件普通衣物，却也能看出他的英武不凡来。年纪轻轻却大权在握，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更让人在意的是，据点那个老兵曾经提到过他与自己师兄关系十分要好，约莫也是了解师兄的吧，说不定知道些行踪也不一定。

可是叶默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问他什么，一是她还知道师兄被认为是浩气叛徒这个身份,二来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事情了。

她如今最想做的事，大概就是完成李渺渺的愿望吧。

秦屹西边防守比较薄弱，你去安排些兵力。

秦屹了解了些情况，向叶默交代了些什么，也没有多说。

他看了看叶默，也有些疑惑李渺渺会把令牌给一个这样一个小姑娘，挥了挥手便先让她下去了。

叶默刚离开帐篷，便从虚空中显现出一个人形来。

唐门弟子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秦屹拿过一边的地图，也没有看他，开口问道。

秦屹那边情况怎么样？

唐门弟子李沧歌已经出兵了

唐门道。

秦屹带了哪些人？

那唐门似乎有些犹豫，沉默了半晌道。

唐门弟子郭煦炎那些恶人得力的战将，还有……

唐门弟子……还有叶落笙。

啪嗒一声，秦屹手中的东西应声落地，那天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他的表情很奇怪，似愤怒，又似狂喜，眼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欲望。

叶落笙？他实在没有想到李沧歌会把他带在身边，这个藏剑……也是好本事啊。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他又可以看到他了？

那么多年了，他应该还是那么干净吧，还会是从前那般不服输吗？

唐门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神情纠结的主子，知趣地退了几步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坐在案前的秦屹，掩盖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握着，指节泛白，指甲嵌进肉中，流了一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