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山城落雪
——人总是会在特定的时间里反反复复的回忆起另一个人。
“丁儿，今年重庆会下雪吗？”
“一定会。”
“那我带你回家过年吧。”
刘耀文总是很期待重庆下雪，即使后来去了北京，看惯了大雪纷飞的冬日皑皑，也整日整日地期待着山城落下一场雪来。
2018年冬天，丁程鑫等来了重庆的大雪，却再也没能跟刘耀文回家。
楔子
桌上的台历停留在九月份，挂钟上的秒针正好走到与时针分针重合的位置，安静的指向十二点钟方向。
到九月二十三日了。
宋亚轩进门时顺便挂上了打烊标牌，一抬头就看到丁程鑫站在圆桌前往十寸的生日蛋糕上插最后一根蜡烛。
第二十六根了。
刘耀文满二十六岁了。
“亚轩来了。”他抬眼看过来那瞬间，双眸里的水光明晃晃的刺了一下宋亚轩的心口。
“那可不。”宋亚轩摘了口罩和帽子放到收银台上，一屁股坐到圆桌前的椅子上，“小刘的生日，轩哥我岂能缺席。”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马嘉祺踏着月色捧着一束向日葵进了屋。
丁程鑫在给最后两根蜡烛点火，马嘉祺将向日葵放在桌前唯一的空椅子上，默契的去门口关灯。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焰忽明忽灭，黑暗占据了大片空间的屋子里，他们还是瞧见了丁程鑫眼角的那点泪光。
第七次了。
有七年，没听到过刘耀文跟在丁程鑫身后欢快的唤着“丁儿丁儿”了。
有七年，没见到过丁程鑫明媚的笑容了。
也有七年，没再看到宋亚轩幼稚的和别人斗嘴了。
后来马嘉祺总是会反复梦到嘉陵江边的那栋小楼，丁程鑫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在院子里练舞，刘耀文就坐在台阶上，抬着手机给他录像，嘴里咋咋呼呼的叫着“丁儿好厉害”，然后宋亚轩从二楼走下来，不服气的问他，“到底是他跳舞好看还是我唱歌厉害？”，战争一触即发，刘耀文和宋亚轩开启小学生斗嘴模式，他自知劝不住，便同丁程鑫一起坐到桂花树下等着，等待着刘耀文小朋友气呼呼的过来找他们评理。
大四那年听最后一场心理学讲座，教授问他们最想回到过去的什么时候，马嘉祺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黑色手表，看了一眼坐在左边低头看书的丁程鑫，旧得泛黄的书页上有几个字被浸湿，晕开一些墨迹来，他移开视线去看窗外，沉默着将答案留在了心底。
他们其实都一样，后来从北京回到重庆，盼着山城的雪，等着一不归人。
01
丁程鑫刚从四川来重庆那会儿，也才刚满十八岁。
他爹忙着去谈生意，急匆匆的让司机把他送进租好的房子里，丢下一张卡便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也是，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尤其他顶多算是他前妻留下的一个拖油瓶罢了。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准备一手拎一只最大号的行李箱上楼。
“你就是新来的租客？”
少年的声音清澈中带了一丝慵懒，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落在他银色的行李箱边。丁程鑫抬眸，见到了一个单手插兜穿着黑白校服的俊俏少年。
只是看起来有些小拽而已。
“你好，我叫刘耀文，也是这栋楼的住户，我帮你拎呗。”
他讲普通话还带了点儿重庆口音，倒是莫名让人觉得亲切起来。
丁程鑫轻轻勾了下嘴角，礼貌回应，“丁程鑫，刚高中毕业，谢谢。”
或许是山城人民自带的热情好客美德打动了丁程鑫，当晚，他便请初中生刘耀文吃了肯德基。
“我挨你说。”初中生刘耀文顶着一米八的个子坐在他对面，已经开始用方言和他沟通，“我们重庆山好水好人更好，保证你在这儿过呢舒舒服服。”
丁程鑫扭头去看窗外热热闹闹的行人，灯火璀璨的街头，夜景确实很美。
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对了，他满十八了，那个男人再也不会管他了，所以他听了签下他的那人的话，来这里拥抱新的人生的。
“还有几天就中考了。”刘耀文啃完一只鸡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等我考试结束，带你去吃最正宗呢重庆小面。”
02
刘耀文很快便迎来了中考假期，丁程鑫那几天已经去公司报到，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有天早上他六点出门，拉开门就看见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初中生。
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坐在门口东倒西歪的打瞌睡，怀里还抱了一个什么东西。
“丁儿。”然后在他开门后不到三秒的功夫，初中生刘耀文便清醒得很彻底，像一条等主人开门等了很久的小狗，在看到主人的那一瞬间蹭的就恢复了活力。
“你怎么在这？”丁程鑫刻意不去理会心里那点被眼前的初中生带起的异样情绪，努力保持平静问了一句。
“喏。”刘耀文把怀里的东西递过来，“说好要请你吃重庆小面嘞。”
是一个黑色的保温盒，刘耀文帮他拧开盖子，往里面看了看，似乎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坨。”
他将他带进了屋，拉了个椅子坐在桌子前吃了起来。
有点辣，但味道不错。
“万一我已经出门了或者没在家呢？”
“啊？”初中生刘耀文还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突然被房间主人打断，及时收回了看向桌上那堆录像带的目光。
“我问过李婆婆了，她说你最近五六点出门，一两点才回来。”
李婆婆是这栋江边小楼的主任，二三楼该租该卖的都租卖了出去，留了一层自己住，时常聚一堆老姐妹搓一晚上的麻将。
丁程鑫吃了一大口面，没出声，等他继续说。
“说好了要请你吃小面的，怎么能食言呢，但是最近一个多星期都等不到你，说明你可能很忙，那我就勉强早起一天给你买回来，顺便当早点。”
“再说，你都请我吃肯德基了。”
“重庆好吃的东西可多了。”
刘耀文目光在丁程鑫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你比我大三岁，感觉比我还瘦，我一定要带你去吃遍重庆的美食，让你再长几斤。”
丁程鑫握着筷子的手顿了几秒。
这似乎，是关心吧。
有多久，没人在意他瘦还是不瘦了。
他父母早年不和，离婚后他跟了父亲，生意人只在乎今天挣了多少钱，给他的零花钱也很多，但从来不记得答应过陪他过生日，答应过带他去吃肯德基，甚至后来连他的生日是哪一天都不再记得了。
有年夏天他生了场大病，连司机都看出他瘦了一大圈，一个月不着家的父亲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在乎他那张掉出年级前一百的成绩单，摔他脑袋上便劈头盖脸骂了起来。
那天他烧到快40度，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但那男人却只是骂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儿子的不对劲。
所以时间久了，于丁程鑫而言，关心这种东西，他似乎并不需要，也并不会激起他心里的涟漪。
而在这个清晨，吃着刘耀文用保温盒装着的小面，听他唠唠叨叨说完一句又一句话时，平静的湖面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
03
公司给他准备了宿舍，经纪人大哥专程带着他去看了，宽敞又离公司近，还不需要出钱，很适合练舞，比那个男人给他租的房子还要好上几倍。
丁程鑫最后还是拒绝了入住，晚上他提前两个小时离开了公司，回去时路过一家重庆小面馆，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没多久就失望的出来。
怎么就没有早上那份差点坨了的好吃呢？
他在热闹的重庆街头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进了一家卖模具的小店。
回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二楼的那间小屋子灯还亮着。
刘耀文在屋子里研究他那堆飞机模型，他妈早年和李婆婆买下了二楼的一套两室一厅，他卧室的窗户刚好挨着走廊这一侧。
丁程鑫在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前站了快十分钟，才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户。
很快，窗帘被拉开，刘耀文把窗户推大了一些。
“丁儿，你怎么来了？”
“公司发的入职礼物。”他将一架崭新的飞机模型递了进去，“我不是很喜欢。”
“哇。”刘耀文是个情绪外放的人，他激动得得差点就要把丁程鑫从不怎么大的窗户拽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玩意啊！”
丁程鑫说，“正常初中生都喜欢这些。”
其实是某天下楼听见他和他妈理论生日礼物要买飞机模型，然后目睹了他被他妈追着打了一顿。
“我马上就是高中生了。”刘耀文说，“不要老是叫我初中生，我升级了啊。”
“不过我妈想让我去北京读。”小少年似乎遇到了烦心事，放下模型耷拉着脑袋，“我的朋友们都在重庆，我跟那小老头也不是很熟，一点都不想去。”
丁程鑫并不知道他口里的小老头是谁，也并不关心他是谁。
但他好像开始在意起这件事情来了。
“不想去北京？”他问小刘耀文。
“是啊。”他抬眼看窗外的人，“你们都在这里，我去北京干嘛。”
“那就不去好了。”
十八岁的丁程鑫对十五岁的刘耀文说，不想去便不去好了。
于是，他后来的生活里，多了一个高中生刘耀文。
他会在晚上十一二点带着他去吃重庆各个犄角旮旯里的美食，带他去嘉陵江边吹吹晚风，带他抄小道去坐轻轨，帮他和操着一口地道方言的嬢嬢讨价还价。
他也会带着一堆作业本到他屋里熬夜赶作业，也会坐在台阶上帮他录练习视频。
丁程鑫有时会想，为什么能和刘耀文这般相处起来呢？好像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初中生刘耀文是个热情的山城少年。
十五岁力气还没那么大的少年，硬是皱着小脸帮他把一个大号行李箱拽上了三层楼。
直到那天，他在高中生刘耀文家见到了同样的高中生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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