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不由己

秦立这趟跑得很快，给皇上回复差事的时候，特意不着痕迹地提到贵妃身体不适，前有贵妃帮他解决痘疫的功劳，又有体谅他没有处罚慧妃的格局，所以目前乾隆对这个表妹是相当满意的，听说对方身体不适，自然要来探望一番。

进忠奴才……

听到皇上来了，进忠是有些慌张的，毕竟按理说他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又不能扭头就走，便想先向贵妃跪安。

钮祜禄惠蓉不要多礼了，画屏，你从后门把进忠送出去。

惠蓉拉住了进忠，阻止了对方行礼，然后转头吩咐画屏，画屏果断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引着进忠从后门出去了，顷刻后，乾隆便迈步进来了。

钮祜禄惠蓉臣妾给皇上请安。

惠蓉说着就要下地请安，乾隆自然是免了这个虚礼。

乾隆正听说表妹身体欠佳，特地来看看，现在感觉怎么样？请太医来了吗？

钮祜禄惠蓉臣妾只是偶感风寒，自己开副药吃足矣，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哪里就用劳动太医了。

乾隆这怎么行，朕还是不放心，还是得让太医来看看。

钮祜禄惠蓉真的不用了，臣妾听说二皇子中暑了，皇后娘娘也是暑热难消，太医们忙还忙不过来呢，臣妾这点小病，自己就可以医得了，表哥不用担心，倒是皇后娘娘那里，表哥在臣妾这里坐坐，就多去看看皇后娘娘与二皇子吧。

惠蓉心情正不好，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与乾隆虚与委蛇，便从言语间委婉地逐客，乾隆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根本听不出逐客的意思，还觉得对方真是贤惠大度，其实现在想来，他这个表妹无论是从格局还是从度量来说，都比皇后更像皇后。

乾隆好吧，那表妹可要好好休养，下月初就是你的生辰，朕已经让内务府备好了，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钮祜禄惠蓉臣妾多谢表哥厚爱，只是表哥现在刚登基不久，到处都需要用钱，皇后娘娘又厉行节俭，这份惊喜，臣妾希望可以是简简单单的。

乾隆好，朕答应你，那朕就先去看看二阿哥了，改日朕再来看表妹。

乾隆很高兴于惠蓉交出的满分答卷，看对方神色委顿，就不再多做打扰，不过他在临走之前，还想再嘱咐伺候的奴才两句，这时他才注意到，屋里有一个面生的宫女，这宫女竟然与娴妃有着五分相似。

乾隆这宫女是哪儿来的？以前好似没见过。

钮祜禄惠蓉真是巧，臣妾刚想开口，表哥就问到了，她叫卫嬿婉，原是四执库的一名宫女，臣妾问四执库总管要了些料子，准备裁身衣裳，生辰时穿，这不，便派了她来送料子，臣妾与她聊了一会，实在是感觉投契，不知道表哥能不能让她来承乾宫伺候？

乾隆一桩小事，有何不可？这也算是抬举她了，还不快谢恩。

卫嬿婉谢皇上恩典，谢贵妃娘娘恩典。

乾隆你叫卫嬿婉？可是取自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难得听到一个宫女取这么文雅的名字，乾隆不由得有些好奇，以为这个宫女是个有才学的。

卫嬿婉回皇上的话，奴婢的名字是家父取的，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一个说法，还是皇上博学。

乾隆令尊没有向你解释过吗？

乾隆颇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宫女，对方长得像娴妃，却更温婉和顺，小鸟依人，这点跟贵妃很像，但不像贵妃满腹才学，却是一张未曾描画的白纸。

卫嬿婉家父原是内务府总管领，后来犯了事，在奴婢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奴婢并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

乾隆听了卫嬿婉的身世，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颇为感慨，就多看了对方几眼，这一幕便被王蟾收入眼中，王蟾对这个新来的宫女瞬间大为厌恶，他觉得对方惯会卖惨，很有心机，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博皇上同情，引皇上注意，又会不着痕迹地说些甜言蜜语讨好皇上，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也不知道自家主儿是看中了她什么，觉得能谈得来。

乾隆你的身世倒也可怜，不过贵妃向来是个心善的，对奴才们最是好，你好好当差，贵妃不会亏待了你。

乾隆只是嘱咐了一番卫嬿婉，此时他也仅限于有兴趣，并没有想把对方收为嫔妃的打算，毕竟现在论青梅竹马有娴妃，他还犯不上收集替代品，论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有贵妃，卫嬿婉远远比不上贵妃，要论调教人，他刚收了玫答应，知情识趣，他的新鲜感还没有过，所以乾隆也只是出于好奇问上一问，就离开了。

不过皇上问一问，王蟾却上心了，皇上刚一走，他便充满戒备地看着卫嬿婉，主动请示贵妃。

王蟾奴才有几句话想跟主儿说。

闻弦歌，知雅意，惠蓉便打发了卫嬿婉出去。

王蟾主儿，这个卫嬿婉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主儿心软，可不要被她卖惨给蒙蔽了。

惠蓉又岂能不知卫嬿婉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又何尝想留下对方……可是进忠的请求她又拒绝不了。

钮祜禄惠蓉你说的，我知道了，皇上不是才赏了许多荷花吗？就让她在外院打理荷花吧。

王蟾主儿就是太心善了，要奴才说，就不该留下她。

王蟾不知道卫嬿婉是进忠来求贵妃留下来的，还想再劝两句，但是惠蓉真的没心情和精力再继续掰扯这件事了，而且她也不想看到卫嬿婉，难得发了一点小脾气。

钮祜禄惠蓉好了，不要再说了，你把她带下去吧。

王蟾是……

王蟾以为贵妃是身体不适，嫌他吵，就赶忙退下了，来到屋外，一眼就看到了卫嬿婉站在那听训。

画屏我刚才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卫嬿婉奴婢都记下了，日后定勤勤恳恳侍奉娘娘。

画屏你最好记得，往后你的主子就只有贵妃娘娘，离御前的人远点。

画屏难得摆出肃穆的神色，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卫嬿婉，她当然是想警告对方离进忠远点，不过在王蟾听来，就连最老实的画屏都看出卫嬿婉有接近皇上的小心思，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画屏娘娘跟你说了吗？安排她干什么？

画屏听到身后的帘子声，扭头看到王蟾出来，便问道。

王蟾主儿让她看顾那些荷花，姐姐进去伺候主儿吧，这事交给我去办就行了。

王蟾心里有了个计较，主动揽过了差事，画屏也没多想，她心里记挂着贵妃的身体，转身进屋了。

王蟾走吧。

王蟾瞥了一眼卫嬿婉，阴阳怪气地说。卫嬿婉低头跟了上去，二人来到外院那十几个大水缸前，王蟾在心里冷哼，然后转过头给卫嬿婉派活。

王蟾这些荷花都是皇上赏赐的，主儿的意思是交给你打理……

卫嬿婉奴婢肯定会尽心尽力，好好照料这些荷花。

卫嬿婉看出来王蟾对她有股敌意，她想讨好对方，还没等王蟾把话说完，就急着表忠心。

王蟾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这样吧，你先把这十几口大缸仔仔细细擦一遍，擦好了，我来验收。

王蟾根本不吃她那套，他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让卫嬿婉不停地干活，这样对方就没功夫勾引皇上了。

卫嬿婉是，奴婢这就去。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为了前程，卫嬿婉也只得忍下这一时的辛苦，她打了一盆水，拿了个抹布，开始仔细地擦了起来，王蟾就坐在廊下阴凉处看着她，擦到日过中午，才将将擦完，卫嬿婉肚子饿得咕咕叫，因为很多地方得跪在地上擦，膝盖跪得生疼，腿酸软，手都有些发抖，她用手背擦了擦满脸的汗，去向王蟾交差。

王蟾嗯，擦得尚可吧……

王蟾抬头看了看日头，也不想过分苛待卫嬿婉，省得对方在贵妃面前告他的状，不过他刚想松口，秦立却打院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