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天将长夜 临朽欲明

晴儿难过地轻咬着唇瓣，哭成这样，也不可能在抬头看他了，点点头，什么也没再说了，转身，跑开了。

抬起头时，风吹开了她的泪，开在风中的泪花，已无人再怜惜。

是谁曾说，以后都要她留在他身边的。

而今，他说到此为止吧。

她脸色苍白，带着两行泪痕，哀伤地走过，背影看似坚强。

再看向站在院子里的萧剑，他也已经背过身去，一点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也因为外面的阴雨天有些沉闷，晴儿就那样怔怔地站在梳妆台前，无声落泪。

那样子，比当初她以为云儿是萧剑心底忘不掉的姑娘那样伤心难过的样子还叫人心疼。

“小姐，怎么了？是尔康少爷惹到你了？还是萧公子？都不应该啊，他们一个个的应该都舍不得小姐伤心难过才对呀。”双喜看着自家小姐从进门开始就挂着泪痕，到现在依旧是这样。

小姐和萧公子在一起她是知道的，老佛爷那边每次也是她岔开了视线，这一年多来，她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小姐这么难过呢。

“他在生我气，是我不好，瞒了他我和尔康的事，今日他撞见了我和尔康在亭子里聊天，也知道了皇上和老佛爷要在回宫后替我们指婚，再后来，我追去找他的时候，他要和我分手。”

“分手？怎么可能呢？萧公子那么喜欢你，在乎你，不会的，小姐你放心吧，他舍不得和你分手的，一定是因为他生气了，口不择言乱说的，明天你再哄哄他就好了。”

晴儿泪眼婆娑地缓缓抬头看着双喜，“你不了解萧剑，他不是在生我和尔康的气，而是因为尔康的出现，刺激了他的某根神经，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气，如果他过不了自己的那关，那就不可能改变他，我们也可能真的就结束了，而且今天尔康还说，估计再过一两个月我们可能就要回宫了，他就更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了，他从心底里觉得，我跟他浪迹天涯就是耽误了我的一生，所以他不愿，可是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呢？”

她好像找到了倾诉的缺口，她有些崩溃地跟双喜哭诉。

明明是她甘愿陪他这样过一生的，是她甘愿的，可是为什么会让他的心里负担如此之重呢？

“好好好，小姐，别难过了，我想萧公子心里挺肯定也不好受吧。”双喜拥着自家小姐，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陈静淡然的小姐哭成这样，仿佛天塌了地陷了似的，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助大哭。

就因为这样她才更难过，她很心疼他的，她知道他内心的脆弱敏感，从他第一次向她敞开心扉的那天，她就懂他的脆弱敏感，她一直都希望他能够过得轻松快乐些，可是却因为她的隐瞒再次将他晦暗的情绪勾了出来，让他失望又悲伤。

这一次，他真的想让她过更好的生活吧。

曾经，她以为只要他一句喜欢她，她便没有遗憾了。

可如今，她想要的是要跟在他身后，陪在他左右。

渐渐地，晴儿的情绪恢复平静，她放开了双喜，觉得有些丢脸道：“双喜，让你见笑了。”

“小姐以后多几次这样让我见笑的机会，我都无妨的，不过小姐，你现在不应该再难过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老佛爷这关你怎么过吧，你说不回宫就不回宫了？哪有那么容易，老佛爷这儿你就别妄想她能同意，你和萧公子的事，我想老佛爷一定会阻止的。”

双喜不想让自家小姐在黯然神伤，拉着她的手说道。

虽然老佛爷将她待在身边抚养，也对她很好，可是双喜知道，她一直以来还是会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每每难过时，总是把所有的难过都往肚子里咽，人前总是温柔的笑颜，人后默默舔舐伤口。

晴儿此刻也冷静了下来，由着双喜拉着自己，再看着双喜取来温水，打湿手巾，然后递给了她，让她擦一擦脸上的泪痕。

“小姐，那尔康少爷呢？同意你拒绝指婚？”双喜边忙活边问，试图转移着她的悲伤。

“嗯，下午我说服他了，他也先回北京了，他留下来我怕萧剑会乱想，更怕老佛爷又会乱点鸳鸯谱。”

她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再让尔康留下来总归不妥，好说歹说，总算是说通了，好在尔康也算的上是个君子，没有勉强她。

“那老佛爷那儿，小姐想好怎么说了吗？”

晴儿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迟早要说的，大不了实话实说，还能怎样呢？不管老佛爷同不同意，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的。”

双喜知道小姐平时就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只要她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她接过小姐手中的湿巾，关切地说道：“小姐今日也累了，脸色也不好，不如先好好歇息吧，至于老佛爷那边，明天再想吧，也不急于这一晚上。”

她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喃喃地说：“时间不多了。”

尔康说最多三个月，再加上今日他还提起了皇上和云儿的婚事，她就知道老佛爷回宫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犹豫了，老佛爷那边还是要早点说明，还有萧剑那边的态度，她有怎么能好好休息呢？

可是，现在，即使她不想睡觉，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都这么晚了。

“小姐是说我们快要回宫的事吗？”双喜跟着晴儿看了眼门外继续说道：“没事的，不是还有时间吗？来得及的，再说了我想萧公子一定舍不得你离开，老佛爷那么疼爱你，也会希望你幸福的，小姐放宽心。”

晴儿知道双喜是为了安慰她，对她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双喜。”

“小姐说的哪里话，是我应该谢谢你，待我如姐妹。”

......

这边的萧剑更是显得无比的沉默。

晴儿对他而言是他的救赎，在他最黑暗的时刻，照亮了他晦暗艰难的人生，是他的生命中一道不断变化的阳光，在坎坷中带给他温暖。

如果没有她，他或许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放弃挣扎，放弃希望，只要有她在，就算是最漫长的困境中，也能获得重生的力量。

他从黑暗当中走向了黎明当中，被爱救赎，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他是真的爱她，可又是真的不能耽误和拖累她，下午看着晴儿哭着离开的时候，他用了莫大的勇气才没有追出去，看着她难过，他比她更难过，她是他痛，亦是他命。

“晴儿，没有你的明天，要我拿什么去面对以后呢？”空荡的房间里是萧剑的自言自语。

叩叩叩——

寂静的夜晚，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萧剑的失神。

“谁？”

“萧公子，我是双喜，关于我家小姐，有话想同萧公子聊一聊。”

萧剑是知道双喜的，他缓缓起身打开了门。

“何事？”萧剑问道。

“公子，我家小姐下午回去时哭的很伤心，怎么哄都哄不好，问什么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我家小姐这么伤心难过，所以想过来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又哭了？”他听到双喜的话，心被揪起，

“我想萧公子应该了解我家小姐，她认定的人和事断断没有放弃一说，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希望公子好生对待我家小姐，不要负了她的心意，更不要伤害她。”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有多好，那么好的姑娘又怎么能被我拖累呢？”

“可是对我家小姐来说，你并不是拖累她的人啊，你最应该做的不是推开她，而是抱紧她啊，她都向你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您也要自己退开吗？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选择你，她爱您有多深，您还不明白吗？您越是推开她，就越是在伤害她啊。”

“越是推开就越是伤害......”萧剑口中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

所以，是错了吗？

是他错了吗？

他自以为的为她好，是在狠狠地伤害她吗？

泪水，潸然落，润了眼角。

双喜看着面前的萧剑，确实被她家小姐言中了，他不是不喜欢，而是怕耽误她。

“公子，或许明日我家小姐便会向老夫人禀明实情，求老夫人成全，到时候，还请公子不要在拒我家小姐于千里之外，她那么善良温柔，应该被人好好爱着，她的父母也很早就离她而去了，她也是一个需要爱的姑娘，她也是因为缺少这种爱才更懂得如何爱别人，天色已晚，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双喜告退，别浪费小姐的真心，也别放开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您的人。”

双喜把想说的都说了之后，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徒留下萧剑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双喜的话，还有晴儿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手一点点地用力攥紧，幽深的凤眸里闪着痛苦之色。

忽然脚边的异样让他攥紧的手松了松，他垂眸一看，原来是雪球跑到了他的脚边。

他蹲下身，抱起了雪球。

语气温柔。

“雪球，你说，是不是爹爹做错了呢？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娘亲？如果她走了你是不是也会难过的？”

“喵——”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人找回来呢？可是爹爹做了错事，娘亲还会原谅我吗？”

“喵——”

“你也觉得会吗？”

一人一猫的对话声持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