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看着乾隆,叹息道:“父亲觉得云儿是真的不想看到您吗?所以这一年来才想尽办法躲开你的视线,就连如今跟你回来,也是因为你拿我的婚事逼她妥协?”
乾隆愕然抬头,难道不是吗?
是他让这一切变得如此糟糕,是他让她和他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不是吗?”乾隆语气极轻,抬眸问道。
“当然不是。”紫薇摇头,“当年的事虽然父亲是身不由已,无论孰是孰非,但毕竟是云儿的父母,您能够放下旧事,云儿不一样,她不能,她承受不了萧剑对她的失望,接受不了自己要爱上杀父仇人的事实,而今,不止你们两人在痛苦,还有如今不止身在何处的萧剑也在痛苦,她就算不恨您,也是怨您的。”
紫薇顿了顿,又道:“恨,她可以杀了您,恨不了,只有怨,因为怨,所以不愿再见您,这怨意,不止是对你,更多的是云儿对自己,当初围场遇见您或许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但遇见您是,爱上您不是。”
“可是今日,凌云寺,佛祖前,她曾斩钉截铁的告诉朕,她不爱朕。”
“或许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又如何能舍得盖世英雄呢?父亲,云儿回宫后,还请父亲照顾好她,从前太苦,以后多点甜吧。”
乾隆看着面前的紫薇,说实话,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浓烈,就是这样简单平静的对话都很少会有,第一次是一年前南巡回来时,她执意要与皇家划清界限,在民间生活,第二次是因为要找云儿,他带着和亲蒙古的旨意来会宾楼。
算下来,这是第三次。
“朕亏欠你良多。”乾隆朝她走近一步,伸出手拍了拍紫薇的肩膀,有些歉疚的说道。
“紫薇不敢。”紫薇看向他,退开一步,对他微微欠身行礼。
“你对朕还是这般见外。”
“云儿找到了,父亲也较前几日变了不少。”紫薇淡笑,抬头直视乾隆。
她看的出来,萧云出现后,他深藏在眉宇间的戾气褪去不少。
她能预想到,以他对云儿的在乎,想必进宫后云儿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毕竟从前就是宠爱有加,而今,失而复得,恐怕比从前更甚。
她不怨他,即便是替她的额娘,也没法怨。
因为,她明白,当年,他本就不爱她的母亲,甚至分别后的十八年早就连她的面都记不清了,只是一场帝王出巡偶然的邂逅罢了。
即便爱,也可能只是那一瞬间被吸引的一点点可怜的心动吧,身为一国之君,本也不可能会专情于一人,三宫六院是理所当然的。
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过,有生之年会见到一个滥情的帝王会钟情到可怕。
原来不是世人不会爱,不懂爱,而是没有遇到爱的人。
“云儿已经回来了, 还得劳烦父亲收回和亲的旨意,将我的身份重新归于平静,毕竟如果宫里......”
“朕明白的,的确是该顾虑,不过你放心,朕定能保你平安一生,会宾楼如今也是风生水起,你在这里倒也不会吃苦,况且还有挚友相伴。”乾隆明白宫里有多可怕,那是只是一句小小的耀眼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多谢父亲的成全和体谅。”紫薇微笑道谢,语气间也不至于有那么生疏了。
是的,一旦到了宫里,紫薇的出身,再加上她身后更是没有什么势力,只怕到了宫里,她的生活反而没有现在好过。
“朕看得出来,你现在过的很好,也很快乐,如此,朕也算是放心了。”
对这个女儿,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心怀愧疚的,在她最需要一个父亲的时候,他却没有在她的身边,现如今,又怎么再勉强她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呢。
紫薇浅笑:“如今的会宾楼也是多亏了父亲,而我也只是会宾楼的一个老板而已。”
“朕明白。”
这世上,只有属于民间,属于会宾楼的夏紫薇,没有属于皇家的明珠格格夏紫薇。
她从始至终还是担心会跟皇家扯上关系。
“朕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乾隆发自内心的说。
“紫薇也很高兴有您这么一个父亲,无关于身份,无关于任何,只因您对紫薇的谅解与成全”紫薇道。
确实,若非他足够理解,只怕只是短短一年,她都不会过得如此这般惬意平静。
父女俩在房间门外相视而笑。
......
天色渐晚,乾隆的耐心也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他敲响了房门催促,原本还围坐在床上聊天的三人听到敲门声后,也纷纷从床上下来,站定,柳红上前将门打开,他站在门口柔声开口:“云儿,我们该回宫了。”
“我今晚想留在会宾楼。”萧云试探性开口,她虽说一时冲动答应了跟他回来,可是还是不知道该和他怎么相处。
乾隆的脸色瞬间阴沉,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不行。”边说边朝着萧云缓步走来。
一来到她们面前,直接伸手将萧云一把拉在了怀里,萧云挣扎了两下,奈何,腰间那只手却搂得更近。
乾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凤眸灼热,蹙眉道:“你不是答应朕,跟朕回宫的吗?又想跑?嗯?”
“我只是和紫薇她们好久不见,很想她们,想要多待......”
乾隆笑了,笑得诡异,明明只是浅浅一笑,却叫人不寒而栗。
“很想她们?”他搂着她的手猛然松开,凤眸瞥向屋里的紫薇和柳红,语气中带着极浓的自嘲和冰凉,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腰上的温度消失后,萧云突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或许是他放手的动作来的太快了。
目光从她们二人身上移开,再次看向萧云的表情,冰冷中带着阴霾,一时间屋里虽是满满当当的人,但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紫薇和柳红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般地退出了旋涡的中心,转身离开的房间,实在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过骇人。
二人出房间时,背上都感觉出了一身冷汗。
终于,萧云抿了抿唇,她开口打破着这份沉默,“我......”
“嗯?”
“我.....你知道的,她们在我心里早已不仅仅只是朋友了,而是像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所以我......干嘛那么着急回宫,我是答应你回去,但是没说什么时候回去吧......”
不知为何,萧云觉得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莫名的紧张,紧张得声音都在有些发颤。
乾隆抬眸盯着她,嘴角含笑,“那云儿想什么时候跟朕回去呢?”
“三天......?”她迟疑着问道。
砰——
萧云的话音还未落,手中的茶杯便已经被他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茶杯生生地在他的手掌中被震碎了,可想而之,乾隆心中的愤怒。
茶杯的碎片尖角处,扎在他的手上,顿时,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顺着茶杯的裂痕,一滴滴的滴在了灰色的地板上。
萧云吓了一跳,赶紧朝他走了几步,拽起他的手,把破碎的茶杯从他的手里拿了出来,动作轻柔地将他掌心的碎片取出,“至于发这么大火?我去找紫薇拿药箱。”
说完,她便朝着门口走去,然而才刚转身,腿还没来及迈开,就已经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死死拽住,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已经被乾隆压在了桌角边。
萧云只觉得背上猛地传来一阵疼痛,还来不及开口,映入眼帘的便是乾隆那张阴沉铁青的脸。
“就那么不想跟朕回宫?是朕平日里对你太有耐心了?一次次挑战朕的极限,三天,那三天之后呢?又是几天,之前是一年,现在呢?你又准备消失多少年?”他的手用力的扣着她的肩膀,凑得她极近,声音愠怒,逼问道。
“我没有,你先松开......弄疼我了。”
可是乾隆的力道更大了几分,扣得她更紧了,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用身体的力道压制着萧云,“没有?真的仅仅是姐妹之间的互诉衷肠吗?还是又想支开朕想办法偷偷离开?”他的唇凑近她的耳畔,牙齿猛然咬上了她的耳垂。
又是一阵疼痛从耳垂处传来,可是萧云还来不及张口喊疼,乾隆便又开口了。
“一年不见,你很想她们,所以迫不及待地再一次对朕食言,那朕呢?朕同样日日夜夜在思念中度过,甚至比他们更甚,你为什么不想朕呢?一次次让朕妥协,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比朕重要,是吗?朕做了那么多都入不了你的心吗?萧云,朕也是人,朕也会痛!”他冷冷地说着。
萧云身子一僵,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当时只是下意识地抗拒那个皇宫。
他看着她耳垂上的牙印,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几乎快要把他的手指给嵌进去了,可是他的心里的恐慌感却还是一点点地加浓,加深。
“云儿,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后悔在凌云寺答应跟朕回宫了,是不是还想逃离朕?”
“没有。”
“那为什么你一直在找借口推开朕呢?”他质问道,再一次抬手把桌子上的瓷器一扫,全部砸在了地上。
萧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是她的沉默,却让乾隆眼中的阴霾更甚,他那还渗着血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下巴,“云儿,不管你想不想,你只能跟朕回宫,如果你还想逃,那你现在就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以后想都别想了,今天就当是朕给你们姐妹之间最后的话别了。”
他掌心的血腥味,在她的鼻尖蔓延开来,萧云挣扎道:“你冷静一点,先把手上的血止住,会疼的。”
乾隆似乎想到了什么,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关心她的,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她的关心了。
他阴沉的墨瞳,似悲悸又似空洞,“你还会关心朕?”
“我和你之间虽然有仇恨,但也有小一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当然会关心。”她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暴戾回答着他的话。
萧云只觉得鼻尖那股血腥味愈发浓烈了。
“那为什么会一次次拖延跟朕回宫?”
“我只是......”
“云儿,别想了,任何念头都不用想了,除了跟朕回宫,朕不会答应你任何事,不管你找什么借口,朕都不会答应!”他猛地低下头,咬住了她的唇,“你是朕的,只能是朕的,朕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别......唔......”她吃痛地喊着,却被他的唇狠狠地堵住了嘴角溢出的声音,他辗转地吮吸着她的唇,像是要吞没她一般。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她的双手却被他的手紧紧扣着,高举在头顶,他的吻,密密麻麻,愈发狂烈。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在咬更加贴切,他就像是可以要她感受疼痛似得。
不知道被他啃噬了多久,他才停下来,“既然你不乖,那就抓回去吧。”
他的手还在流着血,一滴一滴,滴在地板上,而他的双眸,却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她。
“云儿,你也该回家了。”他笑,嘴角浅浅的弧度叫人生寒,他换另一只手一点点温柔地抹掉她脸上的血迹。
前一秒暴戾霸道的他,下一秒却极尽温柔。
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缠在受伤的掌心处,随后,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尔康,准备一辆马车,即刻回宫。”乾隆抱着萧云从房间出来对着尔康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