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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张瑞芜知道自己在半个小时之后会和黑瞎子一起被困在地下室的棺材里，她说什么也不会和黑瞎子同行。

　　她和黑瞎子是跟着吴邪从三楼房间里的暗道来到地下室的，刚走到棺材旁，地下室尽头的房间里就穿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紧接着又是一阵追逐声，连带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怪异讥笑，黑瞎子见状，二话不说就一把扯过她翻身跳进了棺材。

　　棺材里的空间极度狭小，堪堪容得下他们两人，头顶的棺盖一盖上，闷得人透不过气。张瑞芜对着棺材底部敲击了几下，惊奇地发现有空响，急忙抽出底板一看，棺材底下竟然藏着一条通道。

　　“走！”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状况，张瑞芜也不敢贸然出去，总而言之，她老了，知道要惜命了，于是叫上黑瞎子就要往通道里走。

　　“等一下。”张瑞芜脚刚伸下去，就被黑瞎子一把拽了回来，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随即将耳朵贴在棺壁上。

　　外面是猛烈的撞击声，实实在在的，撞墙自杀的那种撞法，还夹杂着铁链拖在地上摩擦出的“嚓嚓”声，由远而近。

　　黑瞎子回过头来，不敢发出声响，用唇语问道，“什么东西？”

　　张瑞芜心下一沉，暗怪自己大意了，她怎么忘了这茬。

　　格尔木疗养院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原因无他，只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而张瑞芜恰好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其中一人。

　　疗养院里关着一只怪物，一只永远走不出这里的怪物。

　　“霍家，霍玲。”张瑞芜没有隐瞒的必要，黑瞎子要是想知道的话只是迟早的事。

　　霍玲是九门霍仙姑的女儿，十九年前西沙考古队的一员，在食用“长生药”之后，变成了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姑且称它为——禁婆。

　　棺材外面的声响越发混乱，几阵杂乱的脚步声连带着激烈的打斗，随着一声关门声之后，就听见外面的人吵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率先开口的是一个连帽衫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后背着一把一看就知道很值钱的古刀。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吴邪简直想爆粗口了，但是看着青年人的面孔，他又没法像和胖子在一起时那么放的开。

　　粗话爆不出来，吴邪火气憋的都快出内伤了，咬牙忍了很久，才反问那青年，“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贴在棺壁上的张瑞芜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就两人认识呗，一个瞒着另一个自己的行踪，另一个又不知所谓地跑到疗养院来，好巧不巧就这么碰上了。

　　不过……这对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张瑞芜古怪地看了一眼黑瞎子，啧啧咂嘴。

　　黑瞎子被她这莫名其妙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只想快点结束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张家人嘛，就该交到张家人的手上。

　　“走了。”黑瞎子说完就双手顶开头顶的棺材盖，两人犹如泥鳅一样从缝隙中翻了出来，然后轻盈着地。

　　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两道视线忽就碰撞在一起，一个是惊讶之余的拷问，不过很快就被敛去，一个是意想不到的困惑。

　　张瑞芜望着吴邪身旁的连帽衫青年，目不转睛地盯了他片刻，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警惕。青年此刻也正在凝望着她，那意思好似在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四目相对，谁都没有挪开视线。

　　张瑞芜突然开口道，“我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吴邪下巴都要惊掉了。他连瞟了女人几眼，每一次目光都透着不可置信之意，眼睛里的古怪之色越来越强烈。

　　怎么个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为什么一直盯着闷油瓶？她的？她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吗？她在给闷油瓶表白吗？难不成她和闷油瓶是……是那种关系？

　　吴邪嘴巴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他难以消化，他目光一会儿看向突然出现的女人，一会儿又看向闷油瓶，这两人对视起码有两分钟了吧，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

　　“呵～”突然笑出声来打破尴尬的人是黑瞎子，他咧着嘴，笑意盈盈地冲张瑞芜竖起了大拇指，狠狠地点头，“对，你的。”

　　此话一出，更应证了吴邪天马行空的猜想，他脑子里都炸开了花，他们还真是那种关系！

　　年轻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黑瞎子看着吴邪的模样，低笑声间续不断，张瑞芜剜了他一眼，他才安静地收了声，再转而一看吴邪那见了鬼的神情，张瑞芜就知道黑瞎子是在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

　　她避开了那连帽衫青年的目光，指向青年身后背着的黑金古刀，“刀，我的。”

　　在张瑞芜的记忆里，黑金古刀已经随着张瑞桐一起葬进了张家古楼，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个连帽衫青年手里？

　　她只能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有人进到了张家古楼里，开了她哥张瑞桐的棺，带出了这把黑金古刀，并且，还是在她丝毫不知的情况下？

　　连帽衫男人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要把黑金古刀取下来归还她的意思，他就站在那里，目光依旧挂在她身上，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是谁？”张瑞芜追问道。

　　连帽衫青年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眉峰微微蹙起，沉默了好半晌，得不到回答，就在张瑞芜决定放弃追问之后，他用一种极淡然的语气答道，“张起灵。”

　　三个字，扰乱万千思绪，关于与张起灵的相见，张瑞芜从厦门来的路上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作为长者来说，怪难为情的，归根结底，都怪黑瞎子。

　　张瑞芜掩唇轻咳，场面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尴尬气氛之中，骤然打破这死亡气氛的是被困在房间里的霍玲，她猛烈地撞击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门，“嘭嘭”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而那根拴在门上的吴邪的裤腰带也垂垂欲断。

　　“傻愣着干什么！跑啊！”黑瞎子大喝一声，惊觉回过神之后，众人已经顺着下来时的方向原路折回。一路狂奔，冲出院子又翻出围墙，领头的黑瞎子和张起灵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跑出了荒无人烟的偏远郊区，依稀可以看到远处有高楼的灯已经亮起时，在宽阔的十字路口处，一辆白色吉普车从黑暗里冲了出来，张瑞芜紧随其后，跟着张起灵跳了上去。

　　车子发动，没有要等落在后面的吴邪的意思，一个洋老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后就要关闭车门，张瑞芜装作不经意地用脚挡住，连跑带爬的吴邪才有机会上了车。

　　天真无邪，能帮则帮，这是她自己在信件里写的，虽然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和吴家这傻小子有什么渊源，但她知道自己不会平白无故写下那些话的。

　　“阿宁？！”吴邪瘫在车上，缓过神来时，人已经傻了，全是从天宫里幸存出来的那一批阿宁队伍的人，而坐在副驾驶的阿宁则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看来，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天真无邪了。”阿宁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她是根据录像带夹层里的纸条来疗养院的，想必吴邪也是，比起在西沙海底墓时，吴邪确实成长了。

　　她目光从吴邪身上移开，打量着那个从上车就没开口说过话的奇怪女人，奇怪在于，这人看起来明明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神却有一种阅遍人间百态过后的云淡风轻。

　　“这位是？”阿宁笑着问道。

　　张瑞芜没搭话，兴致缺缺地将头转向了张起灵。又是疗养院，又是德国人，这位张家的末代张起灵，一点也不比张瑞桐简单。

　　“这！这！”黑瞎子忽然从后座将身体探到前面来，一只手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靠在张瑞芜的肩膀上，隔着座椅夹在两人中间，手不断在两人面前比划，“就这还看不出来吗？这优越的长相！这迷人的气质！很明显啊，他俩一家人！”

　　声音就在耳边环绕，吵的张瑞芜脑仁疼，她一根手指抵在黑瞎子的脑门，用力往后一抵，把黑瞎子推回他原来的座位上。

　　黑瞎子不以为意，“要我说啊，这老张家的遗传基因就是好呀，一个个的跟不识人间烟火的天仙儿似的。”

　　对于面貌方面，张瑞芜其实没有太大的认知，毕竟在张家人里，确实没有长得千奇百怪的人，久而久之，看的多了，好像也就那样了。

　　只是当听到黑瞎子这句话时，张瑞芜又想起了在厦门时张海盐说的那句话——长得挺漂亮。

　　张瑞芜小心翼翼的侧目望去，张起灵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地转过头望过来，偷看被当即抓包，她还没未反应过来，便沉溺于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

　　很漂亮，就像墨脱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