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长秋宫殿内空气凝滞，裕昌算是明白了，宣皇后不在意与程少商有染的是谁，她在意的是程少商可以因此拉扯霍不疑，从而逼迫自己让她入府。不查证就是这个道理，一旦查证了与程少商有染的究竟是谁，那么程少商就没有道理在拉扯霍不疑。裕昌深深吸了一口气，宣皇后是借程少商，给她和霍不疑之间造成嫌隙。之所以选择霍不疑不在都城的时候这么干，就是想来个木已成舟，霍不疑碍于宣皇后多年的养育之恩，只能咬牙忍下。而她因为程少商入府，必会和霍不疑闹个天翻地覆，至于和宣皇后闹。她看着温柔婉约的宣皇后，不由冷笑，只需生几次病，在文帝那哭几场，马上就能解决，自己和汝阳王府都要被压制。卫太后难道还能强令霍不疑休弃程少商，其实宣皇后就是在赌，赌一定能以皇后和长辈的威势，让自己同意程少商入府。

翟媪见殿内久无动静，想到宣皇后仁善不忍逼迫裕昌，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若不一击必杀，一旦放裕昌离去，宣皇后就要面临卫太后的责问。她沉声道：“郡主，皇后也是为你好，十一郎这个年纪放寻常人家都有三四个了，如今膝下犹空，陛下也十分着急。”她看了眼伏在宣皇后怀里痛哭的程少商，仿佛是只幼兽寻到庇护的港湾，“少商性子虽算不上极好，但心好，人也懂事，如今与郡主互为臂膀，共同服侍十一郎。一则郡主有人帮忙，二则…十一郎也欢喜。”

裕昌冷冷的看着三人，原来是在这等着她。不成功便成仁，宣皇后打这个主意，所有的事都是程少商做的，翟媪示意，与她毫无关系，她依旧是温柔善良的皇后。裕昌此时慢慢站起身，神色坚毅的看着三人，“所以为我好！”停了一下，加深语气道：“皇后，裕昌不愿，我此生不愿与人分享郎婿”

宣皇后脸色一变，别过头去。裕昌却并未停下，“天下并无深情，可令人将心爱之人与别人分享。爱人之心，也无法宽宏大度至此”她流露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坚毅之色，“皇后，当心有所感才是”

宣皇后仿若被一袭冰浪陡然澎湃击中，脸色煞白，无言以对。半响，她轻叹如扫过落叶的秋风，“裕昌，世间很多事不能由着性子来，我们总要学会妥协。”

“哈哈哈”裕昌大笑着，她猛地抽出头上的玉笄抵在喉间，“我与子晟曾有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相负，他既未负我，我也当不负他。”她声音铿锵有力，置地有声，“皇后若一意孤行非要程少商入府，那臣女只有一死，不负誓盟”

宣皇后只觉得胸口大震，恍若巨石从天坠落，正中她心口，击得她脑中空茫一片。翟媪和程少商也吓傻了，不知裕昌烈性到此，以死相逼。宣皇后攥紧衣襟，双眼朦胧的看向裕昌，裕昌不能在这里出事，卫太后文帝都不会放过她，顺势也得罪了霍不疑和汝阳王府。霍不疑有能力，汝阳王是宗室长辈，哪一个都能给太子造成不小的麻烦。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宣皇后一时头晕眼花，竟要晕厥过去。

裕昌一看，不好，宣皇后要是倒了，她就会背上一个要挟皇后的罪名，宣皇后的颓势马上就反转了。于是她一狠心，在脖子上一划，虽只是一道小口子，但鲜血流出浸染了她的衣襟，如此宣皇后也要背上胁迫宗室的罪名。

忽然“吱呀”一声，殿门被缓缓推开，“好一场大戏，宣氏，你把哀家当死人了不成”卫太后沉声高喝，如惊雷震空，把宣皇后一下子就震清醒了。卫太后拄着拐杖，带着五皇子、阿然缓步踏进。

宣皇后忙起身相迎，裕昌、程少商、翟媪亦不敢怠慢，行礼道“太后安好”

卫太后对着迎上来的宣皇后，却是一记响亮的掌捆。这一下不仅惊住了宣皇后，众人也急忙伏地叩首。宣皇后浑身战栗，她脸上一阵烫，一阵寒。卫太后一直以来都是慈爱示人，她进门多年，卫太后对她不能说很好，但起码是不问不管，任她行事。虽偶有训斥，但从不疾言厉色。

卫太后冷冷道“疼吗”

宣皇后怔了怔，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卫太后胸腔剧烈起伏，厉声道“自你嫁进门，我怜你不易。没让你在我跟前立过一天规矩，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个君姑好欺负，由着你在头上蹦，想打脸就打脸。还是文氏不如你乾安一脉高贵尊崇，由你肆意欺凌。”

宣皇后一惊，欲跪下请罪，被卫太后一声低喝止住动作，“我让你动了吗”她手中拐杖，重重落地，泠然道“是谁教你的不事舅姑，欺压亲友。你说说看，我也见识一下宣氏和乾安王族的家教”

宣皇后闻言大为惶恐，慌忙跪下道：“臣妾不敢，不知臣妾错在何处，请太后明示。”

翟媪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伏在地上，哀泣道：“太后，皇后一心孝顺，对太后……”

“住嘴”卫太后苍老身影威严而不可抗拒，“哀家与皇后说话，你是什么东西敢插嘴。”她点点头，冷笑道“哀家明白了，这是你们宣家的地盘，而非文氏的天下”

“母后，臣妾绝无此意”卫太后此言诛心，宣皇后急忙分辨，“臣妾有错，请责罚。但母后臣妾绝无此心。母后如此揣测，臣妾冤枉”

她仰起脸望向卫太后，神情哀绝，恍若清冷的月光，坚韧，不容亵渎。卫太后冷冷地笑了，“可惜了，陛下没瞧见”她慢步来到主位坐下，道“说说吧，要做什么。”

众人一言不发，卫太后喝道“说”

宣皇后极力镇定心神，正色道：“母后，少商与子晟有情，所以臣妾想少商与裕昌一同，也好照顾子晟”

卫太后瞥她一眼，“就这样？”她指着裕昌衣襟上触目惊心的鲜红，“那为何裕昌要如此”

宣皇后生了些难色，看裕昌一眼，终究无言。卫太后缓缓扫视众人，冷哼一声，“说”

程少商和翟媪哪还有刚刚威逼裕昌时的气魄，个个低头不语。裕昌直起身，拱手行礼道“太后， 臣女有言。”

卫太后点头示意，裕昌才缓缓道“太后，皇后今日让裕昌来，一入殿就言明程娘子有孕，是子晟所为”五皇子和阿然都吃了一惊，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裕昌已经继续道“后裕昌询问是何日何时何人为证，程娘子直言是皇后寿宴子晟留宫那日。太后，那日子晟跟我在一起，而且最后是阿然姑姑把他送出宫，绝无可能和程娘子做出那种事。”她停一停，“是以臣女提出请皇后问询阿然姑姑，和当日留宿宫中的五殿下，但皇后言及程娘子才貌双全，可与臣女一同入府”

卫太后目光漠然看向程少商，淡淡道：“也配”程少商并未直面卫太后的目光，却能感受到那其中的冰冷，几乎能让人瞬间都冻结起来，停止呼吸心跳。她握紧拳头，恨意如狂风般猛烈，席卷了她的内心，她恨死裕昌了，为什么要把她逼到如此境地，非要把她打落尘埃不可。

卫太后看向宣皇后的眼神难掩厌弃之色，“皇后你说，裕昌所言可有不实”

宣皇后早被说得面皮发烫，耳根通红。她缓缓摇头，不肯言语。翟媪却骤然出声，“太后，此事与皇后无关，让程少商与郡主一同入府照顾十一郎，是老奴出的主意，也是老奴说的”翟媪此言是为宣皇后抗下一切，让卫太后不能再问责宣皇后。

宣皇后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翟媪，她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在翟媪的微微摇头下，只能转过头闭口不言。

卫太后眸底有深重的哀痛一闪而过，宣皇后是个好人不错，但皇后之位，确实也改变了她。她神色一转，语意冰冷无波，“秽乱宫闱给哀家拖出去杖毙”

程少商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惊恐，不顾形象，连忙膝行过去，抓住宣皇后的衣摆，哀求着道：“皇后救命啊，皇后救我，少商错了，求皇后救我”

宣皇后心中不忍，但无能为力是真，所以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宫人推开殿门上前就要拖走程少商，此时五皇子沉声道“住手”他恭敬向卫太后行礼，“大母，孙儿有一言”

卫太后缓了神色，道“你说”

“谢大母”五皇子冷眼看着哭的涕泪交加的程少商，轻声道“程娘子那日应该是与小越侯世子一夜春宵了。”

此言一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卫太后率先反应过来，越舒禹和程少商，她心中一喜，本为越舒禹混账，五公主却非要嫁他而难过。如今送上门的把柄，不用白不用。卫太后轻咳两声，道“你继续说”

五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大母，母后寿宴那日，越舒禹对程娘子有，有些不规矩。孙儿见了就替小悦儿生气。所以宴席未散，路遇越舒禹便借机把他半拖半拽到建章宫。”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本和十一阿兄说好，等他来建章宫，把那越舒禹暴揍一顿给小悦儿出气。只是不想十一阿兄久久未来，孙儿一个人先是怕把那越舒禹打出好歹，又怕留了痕迹在越舒禹身上，小越侯要来找麻烦，所以没有动手。”他望向程少商，笑容隐秘而轻微，“今日听程娘子这么一说，看来程娘子是和越舒禹有了些什么”

程少商满脸的不敢相信，双眼一霎间蓄满了泪水，“怎么会，怎么会。我喊他将军，他回答我了”

五皇子眼睛充满了嘲讽，“这有什么，那越舒禹走惯了花街柳巷，榻上哄人什么说不出来”

卫太后指尖点击桌案，半晌，扬起一个浅淡笑容，“阿然，你去请陛下”

阿然应声退下，卫太后看了程少商一眼，冷冷道：“把她给哀家关起来，哀家要她好好的活着。”

话音落，几名宫人上前，把程少商死死按住，拖出了大殿。卫太后柔声对裕昌，道“女莹，你在我那住几天。老五，你送女莹去”

裕昌和五皇子道了个“是”，便缓步退出。五皇子和裕昌一离开长秋宫，五皇子就递上手帕，关切的询问，“阿姊，你没事吧”

裕昌摸了下脖子，朝他摆摆手，无所谓的道“不要紧，早没事了，只是道小口子”

五皇子收回手帕，叹道“阿姊也太狠了，这就往自己脖子上捅”他诚恳地道“十一阿兄回来定是要心疼的”

裕昌笑了笑，道：“我这么做其实也了断了他和长秋宫的关系，他不恨我就好，哪还有空心疼我”

五皇子摇摇头，十分笃定的道“肯定不会，十一阿兄定会恨自己不在不能保护阿姊，长秋宫居然趁他不在欺负阿姊。”

裕昌停下了脚步，凝眸看着五皇子，淡淡道“不管怎么说，皇后这步棋走错了。”

五皇子叹了一口气，道：“大约是害怕了吧”

两人对视，都默然无语。

长秋宫殿内，是一片死寂，宣皇后跪在原地静候文帝带来，不管卫太后最后如何解决这事，她已经彻底失去卫太后的支持，连同太子在卫太后心中也失去了地位。她屏住呼吸，那她就不能失去文帝，若在失去文帝的敬重，就什么都没有了。

文帝一听卫太后寻他，还是要在长秋宫见面，一刻也不敢耽搁。他的出现打破这死一般沉寂。文帝见宣皇后脸颊高起，红肿不堪。他低声道“母后，不知……”

卫太后眼中散发出锐利的寒光，“你的好皇后，行事作风和她的好舅父一脉相承，最喜强加于人”

这话比打宣皇后还让她难受，她紧握衣袖哽咽出声，后实在忍不住了抽泣不止。

文帝心中不忍，他知道乾安王当年所为是宣皇后过不去的坎。他走到宣皇后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宣皇后身子一颤，像是瞬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依靠在文帝怀里。文帝将她环抱胸前，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强势对抗卫太后。

卫太后唇边泛起冷酷的笑意，“陛下听阿然说过始末了吧”

“是”文帝回应道

“我会告诉裕昌事情到此为止，但是……”卫太后站起身，朗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程少商必须嫁给越舒禹”

文帝心中微微一震，扬声道“母后……”

“住口！”文帝刚开口就被卫太后喝止。她目光从文帝脸上扫到窝在文帝怀里痛哭的宣皇后身上，笑容微带讥讽，“怎么，小悦儿不是你和皇后的爱女吗？这点小事都不让你善良贤惠的皇后高兴了”

文帝脸色一沉，觉得卫太后话音里讥讽之意太浓，但碍于说这话的是他的母亲，只能缓声道“婚事已经和小越侯说定了”他正说着，卫太后霍然捏住文帝的手腕。和颜悦色道：“陛下，哀家听闻陛下只是说要给小越侯寻个佳媳。如今程少商与越舒禹两情相悦，皇后又喜欢程少商，那就收作养女封宁安君。如此也当得上是一个佳媳了。”

“可是……”文帝欲言又止

卫太后松开文帝的手，冷冷道：“可是？陛下，皇后不是把程少商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吗？难道还不配一个越舒禹”她停了停，“皇后，你说这是不是佳媳”

卫太后问到宣皇后，她颤巍巍的抬起头，感受到卫太后眼中凌厉的愠意，又迅速低下头，轻声道“母后说的是”

卫太后略缓神色，唤道“陛下？”

文帝知道卫太后的打算，但他觉得这么做对朝局并无用处。可宣皇后这个样子，文帝不得不低头应下“是，母后”

卫太后已经走到殿门口，她目光扫到翟媪身上，笑容淡淡，“这个擅作主张的老奴，杖八十，以儆效尤”

宣皇后大惊失色，掩饰住心中的惶恐，“母后，翟媪有错，请母后从轻处罚。臣妾自幼由翟媪陪伴，实在不忍她受罚”

卫太后不理会宣皇后的求情，朝阿然扬扬脸，阿然一示意，宫人上前把翟媪拉了下去。翟媪摇摇头朝宣皇后示意，宣皇后无可奈何，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低低唤了句“傅母”

说着就倒在文帝怀里哭泣，文帝眼底有无法掩饰的为难，映在宣皇后眸中，“神谙”

卫太后看着他们夫妻俩装模作样，心中冷笑。真是纯洁无辜，坏人都是别人做了，自己是个好人。

“皇后， 千万别郁结于心生病了，不然哀家就要去问问宣侯，这是乾安王的教导，还是宣氏哪位长辈的教导”宣皇后的哀哀切切并没有打动卫太后，她依旧冷眼看着，“让你嫁人为妻，不奉君姑，不侍夫君，不教子女，日日哀怨，缠绵病榻。”

宣皇后听得卫太后之言，几欲昏厥，她咬着下唇，在惊痛中极力撑住自己，压制哭声，“臣妾不敢。”

文帝心如刀绞，但此事宣皇后有错，卫太后让所有的事情由一个奴婢承担，已经是极限。他若在开口求情，就是加剧宣皇后与卫太后之间关系破裂。他只能轻拍着宣皇后的背给予安慰。

宣皇后身体就像被浸在冰水里一样彻骨寒冷，她只能死死抓住文帝，汲取那少的可怜的温暖。

卫太后冷哼一声，径直离去。宫人进来禀报，“启禀陛下皇后，人已经去了”

话音刚落，宣皇后“哇”的一声，哭喊出来。

文帝叹了口气，“交由宣侯好生安葬”

“是”宫人退下。

文帝低声宽慰着宣皇后，宣皇后抓着文帝的手臂，哽咽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