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谈

楚尘师哥平日里好像对叶师侄他们管的很松，除了训练，都是撒手不管。我是不是把轩儿看的太紧了……？

楚尘面对着城月的画像，一直在自言自语，不知道念叨了多久，才缓缓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这次他没有再做奇奇怪怪的梦，而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窗外阳光明媚，金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连每一寸地板都是暖的。楚尘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供桌前的蒲团上居然多了个人。

那人盘腿坐在那里，像是在打坐冥思，双目阖闭，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看到那张印象里，惊才绝艳的侧脸，楚尘愣了好半天，笑着起身跑了过去。

楚尘师尊！

城月睁开眼睛，看他蹲在自己面前，像个稚童一样，傻笑的样子还如当初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城月嗯。

楚尘师尊，你怎么下来了？

城月被你吵的不行，下来看看。

闻言，楚尘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城月看着，嘴角似有似无的勾了一下，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城月快回去穿衣，抱着床被子，连鞋都不知道穿就跑来，身后有狼撵你吗？

楚尘嘻嘻，徒儿这就去。

楚尘往回跑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城月，见他起身准备跟上来，这才放心往门口走去。

城月听你说，黎松走了，怎么回事？

城月看了一眼桌前的石凳，示意他坐下说。楚尘刚才去叫洛辞轩备茶，见他还没来，就想去看看，但是听城月问了，就坐下老实回答。

楚尘是我的错，师哥约我下山去赏灯，我没有及时去，第二天早上他就和掌门师叔说了一声，去边境了。

城月约？你和黎松没住一块儿？

看到楚尘一脸茫然，城月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城月你这榆木脑袋还能干嘛？

楚尘……

楚尘觉得憋屈，没有说话。正好这时洛辞轩的茶也来了，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放在桌上。楚尘看城月打量着洛辞轩，主动道。

楚尘师尊，这是我收的徒弟，他人很好的，很乖很听话。轩儿，给你师祖敬茶。

洛辞轩也上道，倒了杯茶就跪在了城月面前，双手将茶举过头顶，恭敬道。

洛辞轩洛辞轩拜见师祖！

城月打量着他，眼中意味不明。看他半天没有接，楚尘有些坐不住了，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洛辞轩，叫了城月一声。经他提醒，城月这才接了茶杯，却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

洛辞轩直起腰板，毫不怯场的和城月对视着，两人目光交汇，好似电光火石，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楚尘知道城月性子就是这样，喜欢给人施加压力，他也没办法，他也想让洛辞轩给城月留个好印象。

城月起来吧。

此言一出，楚尘如释重负，上前把洛辞轩扶了起来。看到此举，城月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看着洛辞轩走到楚尘身后站定，道。

城月小孩子别太上心，到年纪了就扔出去自己闯一闯，这么大人了还要守在师尊身边。

洛辞轩笑了笑，道。

洛辞轩我走了就没有人伺候师尊的起居了，而且师尊疼我，不忍心让我一个人出去流浪的。

楚尘师哥之前也说过，但我觉得还不是时候，他还小。

城月那你觉得多大才算大？像齐行那样，那就不算小了，你问他他现在还闯的动吗？

楚尘……师尊，你别这样说掌门师叔……

楚尘小声嘀咕着，城月又看向洛辞轩。

城月他十岁生活还不能自理的时候，要在泥潭里打滚我都不管，现在还要你伺候？我劝你，把你那些邪门歪道的心思收一收。

洛辞轩我……

明明洛辞轩就是开玩笑的那么一说，楚尘没想到城月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拉了拉洛辞轩的衣服示意他先离开。等他走了，楚尘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尘师尊，怎么了吗？

城月反手就把杯中的茶水泼在了地上，把杯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放。

城月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这眼力见是一点没有长。就那家伙，你给我有多远丢多远，下次再来我要是还看见他，你就收拾包袱和他一起滚。

楚尘……师尊，轩儿他真挺好的，师哥也觉得很好，到底怎么了？

城月好个屁，他……

话音未落，城月突然收住了话头，楚尘还在等他的话，又遭了一个白眼。

城月反正我可警告你了，要不要听随你。

楚尘没有料到城月会这么不待见洛辞轩，明明他看着挺好的。虽然自己这个师尊经常到处得罪人，谁也不待见，但是厌恶和烦躁他还是分得清的。

城月是真的非常不喜欢他收的徒弟，楚尘从小就很听城月的话，只要他警告过一次，他就不可能再去触碰。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已经行了拜师礼，而且洛辞轩……好像也没什么坏毛病，他不能就这样把人踹走了。

想着，楚尘连忙给城月换了杯茶。

楚尘师尊你别生气，这几年你不在，一直是师哥在照顾我。我知道我迟钝，但我觉得，要是能教好轩儿，也算是为玄清门造福了。

楚尘我不能总是靠着别人，也想尽本事帮他们一些事情。师尊，我是傻，但是是非黑白我都分得清，您教给我的我都记得，不会给您，还有师叔师哥惹麻烦的。

看他一脸的诚恳，城月心中万般无奈，只觉得可惜又慰藉。

位列仙班这些日子，很多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估好日子，才忽略了凡间。他没有办法照顾指点楚尘一辈子，更不可能替他踏平规划好他将来路上的所有坎坷。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楚尘自己，希望他能坚强一些，清醒一些。

但是天不遂人愿，楚尘魂魄残缺成了他认知世界的最大障碍。城月无法干涉他和黎松的感情，也无法干涉他所交的人，万般皆是命，也许洛辞轩的出现，也在他命理之中。

城月我知道，你算是听我话的。我现在身为天神，很多事情不能像从前那样给你指点讲述。

城月但是我告诉你，你没有任何义务责任去为别人负责什么，迟钝也不是你的缺陷。我教你不是为了让你给玄清门留下什么绝世武功，而是为了让你认清。

城月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人尚且能吃人，更别提妖魔鬼怪。我是交给你保护人的方式，你可以拿这本事护己，护人，护佑天下生灵。但是！这不是你的责任。

楚尘在一旁很认真的听着，每次谈论到这些，城月内心总会生出平时没有的悲切。修真界从古至今的宗旨是，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但是自从青棠君死之后，他就再也不把这句话当回事了。

从一开始，他修道就不是为了保护任何人，而是为了……逆天改命。

楚尘看着城月，发现他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化了，成了潺潺流水，奔流不息。

城月庇佑天下苍生是神官的事，你只需做到尽力即可。收徒也不是你应尽的责任，不用为任何人做有利于他们的事情，跟随本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