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烛

千允默你和赵云南说什么了？

千允默看着四周的摊子，装作不经意的问。

祁北笙没什么，随便说了说。

此时天已经黑了，夜晚的珞琦无比璀璨，街上挂满了花灯，摆了卖各种什玩和吃食的小摊子。从远处看，就像一条星河一般，充满了烟火的气息。

祁北笙和千允默并排走着，谁也没有主动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就连片刻对视都没有。

那天晚上，千允默冷静下来之后就明白了，祁北笙说的，习武是为了保护自己，不会有假。但是他也并非对他人没有恶意，做出那副弱态，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祁北笙非常会揣摩人，从他的态度变化中摸出了他的弱点，才会做出那副举动，让他生厌，好脱身。

这也正是这个人的狡猾之处，千允默对这样性格多变的人最是没有办法，因为这样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择手段的。他面对强敌可以使尽任何手段的，可以利用自己相貌优势，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将其抹杀。也可以用他高超的武功，将那人剥皮抽筋。

无论哪种，他都有绝对把握，只是他算错了一点，无论他有多会演，千允默对他这张脸的排斥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轻易放下戒备心。

千允默宋知州的死，真的和你没有关系？

祁北笙呵，你不能因为见我杀了一次人，就次次都怀疑我吧？

祁北笙这次我也是受害者啊

祁北笙挑眉轻笑，千允默镇定自若的看了他半晌，也笑了一声。

看来从今往后，不能再用对付城月那套，对付他了。

千允默谁知道呢？但你最好别让我揪住尾巴，否则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了。

祁北笙千允默，你太高看自己了吧？我承认你武功是比我高强，但你凭什么认为你其他地方也能胜过我？

祁北笙像你这种未经人事，空有一身功夫的莽夫我见到多了。

祁北笙可没有能斗得过我的。

祁北笙笑着，转过了头。

千允默我们算上这次，也不过见了三次，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如你有城府？装傻谁不会啊，能装到最后才算你的本事。

千允默我们走着瞧，看谁先落马。

千允默也转过了头，两人沉默着往衙门去了。

曾经，千允默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确实对城月这样的人会更有好感一些，但那只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城月。当初他刚飞升时，初见城月，那惊鸿一面让他久久难忘，城月是一个冷美人，平时都是板着脸，但那时候千允默看他，就想着，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可后来的一切都证明了，城月也就只有那张脸看得过去。他本人是一个十分高傲且目中无人的人，谁也不给面子，就算是天界帝君，如果说了什么让他不快的话，他照样怼。所以他们两个是怎么结下梁子的？还真不是什么事，而是长期以来的积累所致。

千允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城月对谁都很冷淡，但好像对他不太一样，态度十分恶劣，最初几次见面，就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发展成了一见面就打架。城月，作为天界战神，他肯定是打不过他的，所以每次气的半死，还要挨顿打。

他不服气，两人关系愈演愈烈，各个方面都要较劲。但他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的，每次都是他落败，最后他们两个人的美名终于传遍六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宿敌了。而且千允默严重怀疑，那些人脑子绝对有病，就是看城月长得好看，所以对他一直有偏见。

说通俗点，就是长得好看的人一般没什么坏心眼，所以千允默就成了那个无端生事的恶人。关于这样的传说，一传十，十传百，居然还出了话本。那些话本千允默是看过的，他一度有了，想把全天下写话本的先生全宰了的想法。

那故事，编的直让人倒吸冷气。无端把他临摹成一个恶人也就算了，居然还乱写。有说他们两个其实是反目成仇的亲兄弟，有说他们两个是宿敌的。更有甚者，大胆猜测城月其实是个女子，和千允默有一段爱恨纠葛，最终走向了决裂，因爱生恨。本来千允默咬咬牙也就忍了，可他们居然把他写成了那个始乱终弃的人渣。

千允默不知道城月有没有听说过他在凡间的身份已经成了“失足少妇”，反正他看完之后，连夜把这一系列的所有话本子全给烧了，以解心头之恨。他就是不明白了，城月那样尖酸刻薄的人，为什么在别人眼里就那么可怜，他就是那个恶人。

想着，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个死亡凝视看向祁北笙，发现他一直看着街边的摊子。那眼神也不是随意，带着点好奇。千允默看了一眼，就发现那就是些小东西，也没什么稀奇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很想上去看看的表情。

千允默哎，你平时不出门的吗？

祁北笙我有名字，不叫哎。

祁北笙不出，因为懒。

千允默打量着他，每次见他，到了外面一定要找个东西把自己脸遮住。其实也能猜到，他这张脸，如果直接丢在大街上，肯定会有不少麻烦。

他看着祁北笙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心里暗骂一声，抓住他的手腕。

千允默快走，你真以为我们是来逛街的？

祁北笙……

衙门

往年，各州各省递到皇宫里的卷轴，君上过目之后，重要的都存在皇宫里，不重要的就全搁在衙门了。他们今晚的任务就是，翻阅所有湘州城，有关宋知州的案子，寻找线索。

千允默就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因为这样找到凶手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还不如在尸体上多做做文章。两人在藏书阁翻腾了半个时辰，才把湘州城的所有文书从“书海”中捞了出来。

千允默我一个武官，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

千允默你看什么？帮忙啊！

祁北笙我不管，他让我给你帮忙，没说我什么都得听你的，而且，我不识字。

千允默我才不信你不识字，快点，别逼我揍你啊。

千允默举了举拳头威胁他，祁北笙翻了个白眼。两人一齐坐在书堆里，开始大海捞针。

两人中间只点了一盏灯，烛火晃晃悠悠的，看的人眼睛都疼。坐了不知道多久，千允默就有些坐不住了，抬眼看向祁北笙。

这人安静的时候，眉眼其实挺温柔的，都是城月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

千允默哎……祁北笙，你一个大男人，功夫这么好，为什么不找别的出路，非要混在那夙红楼里？

祁北笙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两人对视了片刻，祁北笙直起身子，换了本书，继续埋头看。

祁北笙跟你没关系。

千允默……

千允默我就不该搭理你。

祁北笙那我问你，你功夫这么好，为什么甘愿做一个普通的侍卫？你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千允默我本来就没想要什么好的前途，在皇宫里做事当然好，但皇宫里尔虞我诈的，搞不好连命都没了。

千允默我就是没什么出息，也没有大志向，能救几个人就行了。

祁北笙那你干什么不去行走江湖？非要耗在这里。

千允默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本来我就没想待多久。

他这些年，一直居无定所，六界各处游走，遇到好的地方，就会停下来，待上个一年半载的。

祁北笙你一个人这样飘零，没有人需要你照顾吗？

千允默……

千允默没有，我早就没有家人了，一直都是一个人。

祁北笙睫毛动了动，看了他一眼。

祁北笙我也是，没有家人需要我赡养，我也是一个人，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不管有人管。

祁北笙我留在夙红楼，只是因为这里还有我需要守护的人，有些事，我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做。

祁北笙并不是每一个江湖散客都能如你一般，如此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