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没准宫子羽还会为我掉两滴眼泪呢！”

“你不就是喜欢看这个吗？”

“没出息的窝囊废才会欺软怕硬……”

月乔越吼越凶，吼得双目赤红，热泪已盈满了眼眶却瞪得一双眼睛将裂，生怕哭多了叫血海深仇的死敌以为自己软弱。

宫尚角的瞳孔蓦地放大，上一瞬还咬牙切齿像是要杀之而后快的模样，下一瞬便鲜见地慌乱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猛地捂上月乔的嘴，向来稳重的动作透露几分忙乱。

奈何月乔眼底的绝望越积越多，新仇叠着旧恨，哪怕他着意不去直视她的双眼，可手下的红唇颤抖个不停，柔软的唇瓣哆嗦着擦过他掌中的茧子，五脏六腑好像蛇虫吮咬——

痒，痒得钻心。

痛，痛到麻木。

望着月乔涨红的粉颊，望着潮涌般的热泪在她面上冲刷出斑驳的水痕。

他似是在她眼中混杂的酸甜苦辣中看到了算不得久远的过去。

那些明明彼此都铭记却蓄意隐藏的往昔。

因不是经选婚嫁入宫门，姐姐和月乔饱受排挤。

宫门中人戒备二人，可有宫鸿羽包庇，起码没人敢当面说主仆二人闲话。

然，从宫子羽出生，事情便天翻地覆。

姐姐进门八月就生了宫子羽。

宫门众人皆道宫子羽是姐姐婚前与人苟合产下的野种，只有月乔知道早在谷外、在二人未成婚之际宫鸿羽就强迫过姐姐。

宫子羽确实是婚前苟合的产物，可他是足月出生的，千真万确是宫鸿羽那个狗杂种的儿子。

也正因如此，姐姐对他并不像其他母亲对待孩子那般。

但是，血浓于水，何况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姐姐还是很护着宫子羽的。每每他在外头受了兄弟们欺负，她总是要伤心许久。

月乔一直照顾宫子羽。

她看着他长大，她答应过姐姐今生会竭尽全力保护他。

直到那年。

雾姬进门不过三月，就将宫鸿羽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收拾了个干净。

羽宫的女主人转眼就只剩了她一人。

可谁知雾姬仍不满意。

她将眼睛放在了羽宫的侍女身上。

月乔首当其冲。

彼时她正值豆蔻，柳树抽条般的年纪。

雾姬将她叫到跟前，笑意盈盈地与她说了许多。

说她与姐姐主仆情深，连举止都与姐姐别出一辙，有名门淑女之风。

说她是先夫人的陪嫁，又生了多么好的一张面皮，与寻常侍女一样配给下人多么可惜。

如同真心为月乔着想。

即使月乔那时尚未练就今日深沉的城府，也能瞧出她实在假惺惺的。

“角宫的公子年轻有为，已为执刃办了许多年事，他与你年纪相仿，又长年在外奔波没个身边人。”

“月乔，你出落得这样好，总要配位公子才不算辱没了你。”

月乔怔愣。

她知晓雾姬绝不是与她商议。

宫子羽尚小。

将她送到角宫去做宫尚角的通房，以后就算宫鸿羽再惦念她这个姐姐的替代品，也不会将手伸进侄儿的房里。

“可奴家自进了门就是照看羽公子的，公子他没了娘亲，是断然离不了奴家的。”

年少的女儿家还抱着两分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

“公子羽不缺你一个伺候的人，月乔，可再过些年你年龄大了，便是想要良配也难了。”

雾姬站起身来抚摸月乔乌黑的发辫，笑意却显见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