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一张嘴

身上骤然一轻，宫尚角已自顾自地走开了。

口鼻之间他的气味尚未消散，月乔便迫不及待地扭头。

她长舒一口气，转身就走，也不顾宫远徵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天色已晚，姑娘不歇息，见我做什么？”

宫尚角沉着的音色在月夜似水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爱笑，面容又不像羽宫的兄弟二人线条柔和，这样冷静而自持的嗓音配上他硬朗的轮廓，即便只是想象也叫人惊心动魄。

月乔逃离一般加快脚步。

宫尚角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深更半夜、瓜田李下的，他偏偏叫宫远徵这个小叔子送她回去，不是为了监视又为了什么？

宫远徵与宫尚角兄弟二人亲近。

他就好像是他哥哥的一条忠犬、一柄利刃，忠诚且愚蠢地听从主人的一切吩咐，一旦发现月乔有什么异动，就立即告知主人，而后兄弟同心，将她这个无锋的细作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就好像他们曾经竭力促成姐姐的惨案，就仿佛他们热衷于筹谋眼下的捕杀。

对月乔，他们绝对不会手软。

那么，反过来，月乔也绝对不可心软。

脚步声越发近了。

瞬息之间，宫远徵就追上来了。

他快走两步堵在月乔前头，她不得已被他逼停。

“徵公子这是做什么？”

月乔警惕。

他总不会是要在这里灭口吧？

她正紧张，提着宫灯的手掌心里已密密地沁出一层汗珠。

月乔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

谁知宫远徵却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低着头将宫尚角吹灭的红烛点着。

烛火晃悠了两下便燃得安稳了，在周遭氤氲出一小点暖黄。

霜寒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月乔手心的冷汗也随之消退了一半。

可她依旧警觉，防备地盯着宫远徵，似是一不注意他便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将她毒杀。

“月夫人怎么这样着急？”

“明明来角宫时还悠然得紧。”

宫远徵慢条斯理地将火折子收入怀里，全不紧着放她前行，反而笑问起来，仿佛他们是能够谈天说地的至交好友。

“奴家怕我家公子久等。”

月乔没心思与他调侃。

既然没法去女客院落一探究竟，她便半点夜游宫门的兴致也无，只一门心思地赶着回羽宫去养足精神，明日、后日，以后的每一日都是一场硬仗。

“什么？”

宫远徵像听了笑话一般拊掌大乐。

“夫人若是真怕宫子羽久等，还夜半往角宫来做什么？”

“索性安安分分地待在羽宫，那才用不上旁人为夫人担心。”

他装模作样地假笑了片刻，敛了笑意之后一张稚嫩的面庞冷厉得尖锐。

“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明明是宫子羽的随侍，还不忘勾着哥哥。”

他蓦地凑近她，沉声威胁，眼里满是不经世事的少年傲气。

“别以为哥哥喜欢你我就会放任不理，总有一天我会在哥哥面前揭露你这张漂亮面具下的蛇蝎心肠。”

此话一出，月乔反而松快不少。

亏他还以为宫远徵察觉了什么，没想到他看着精灵剔透，实际脑子里却生满了铁锈。

是她高估他了。

想来也是，他一条护主的、唯命是从的家狗，哪来自己的脑子，不过是仗着内心阴毒点、手段狠辣点，在宫子羽面前耀武扬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