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应该了解自己的目标,应当对自己的目标了如指掌。
处在月乔的位置上,无论是失去亲人的孤女还是寄人篱下的小妾,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她了解这宫门每一个人。
因为在往昔许多过难眠的孤寂长夜,她早已将他们各自从出身到成人皆细细揣摩了许多遍。
她不怕他将那事张扬出去。
因为她深知他耻于提起那种事,就好像他压根没将她看做个人一般。
“你们真的要杀了我们吗?”
“可是我不是无锋的刺客,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刺客……”
新娘们缩成一堆躲在角落里。
有人终是承受不住将死的折磨,崩溃大哭。
月乔忽觉耳畔一阵冷风,似是有人站起来了,眼下正步步逼近。
她预感不对便欲转头,可理智却撕扯着她往宫子羽身后躲避。
“你说,我们真的会死在这吗?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不过眨眼的功夫,对侧竟窜出个极快的身影,却并非月乔察觉的二人之一。
那新娘穿着朱红的婚服,乍一看仿佛身披猎物的鲜血。
但见她秾丽的眉眼之间独剩冷漠二字,她挟持着宫子羽后退。
月乔边为她让路,边装作护主。
她已借机跑到那刺客正面,确保自己的所谓忠心可叫正主看个清楚。
她清楚那新娘只是想逃命而已,不会杀人,伤不到宫子羽,更伤不到她。
“公子……公子,你放开我家公子。”
“放开我家公子,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家公子。”
选在这种时候出逃。
这刺客是个人才。
只愿方才那两个不要同这个一般痴傻。
否则莫说是颠覆宫门,怕是活着走出去都是妄想。
月乔暗诽。
果不其然,下一瞬万箭齐发,那新娘被射成了个刺猬。
“公子!”
终于憋不住一般,月乔冲上前搂住宫子羽放声大哭。
三人。
死了一人。
还剩两人。
只要谋划得当便足够了。
月乔的脑袋转得飞快,全然不在意宫远徵哼得更加厉害了,似乎要将浑身怨气都透过这一声鼻音发泄出来一般。
刺客死状凄惨,她成大字型仰倒在地,密密麻麻的箭矢贯穿了她的身体。
箭头上鲜血仿佛哀悼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落,将本就鲜红的嫁衣染得几近乌黑。
血顺着那刺客的口鼻汨汨流出,很快便将她得下半张脸染得一片模糊,可偏偏她一双杏眼仍旧睁得滚圆。
她眼底已尽是赤红的血丝,眸中的不甘与恨意却尚未全然消散,真同戏里的那枉死的怨鬼别无二致。
月乔只瞥了一眼便将脑袋埋进宫子羽的胸前,她直觉五脏六腑在肚腹中蠕动、翻涌。
她从前没见过杀人,若说心里没一点震撼是假的。
可是月乔知道,留给她缓冲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她必须尽快习惯这种恶心的感觉。
莫说看着旁人杀人,哪怕是要亲自行凶她也必须硬着头皮动手。
她不能软弱,因为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倒退一步就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