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山中又起了大雪。一室静谧中,郑南衣听着屋外簌簌折竹声有些出神。
荒唐一夜。
如果不是身边真真切切躺着宫尚角和宫远徵两兄弟,郑南衣真的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极其大胆的梦。
郑南衣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天赋异禀,她的精神劲儿非常不错,很是神清气爽。
她甚至发现此前阻滞的丹田忽的变得元气旺盛,经三焦之道,周流全身,突破了她一直以来的困境。
难怪聊斋志怪里,妖怪都爱这样。
虽然郑南衣一早便醒了,但她确实有点不清楚该怎么面对左右两边的人。昨晚是蛊毒作祟,失了理智,如今又该怎么算这笔糊涂账呢?
这世间的事就是有这么巧,在郑南衣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株野玫瑰时,年少时的月亮兜兜转转,又照在了她身上。
郑南衣原以为自己早已走出了六年前的陇西小镇,但月光落下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竟仍陷在那场经年旧事里。
宫尚角话出那一句时光错位的答案,郑南衣不自觉又蔓生出了欢喜和希冀。
她唾弃自己实在贪心,既舍不得左边的月亮,也舍不得右边的玫瑰。
郑南衣不可避免又回忆起昨夜,绞着青丝有些羞窘。她的力道不小,直到宫尚角的额头抵在她脸侧,郑南衣才意识到一直拽的是宫尚角的头发。
她迅速松了手,却还是被宫尚角握住手腕。
“在想什么?”宫尚角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余韵,听得人脸红心跳。
郑南衣觑了一眼身侧的少年,他沉沉睡去的样子看着温驯安生极了。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到底更容易累些。
郑南衣放下心来,悄悄朝宫尚角那边转过身去。
这一瞬间的偷偷摸摸,让郑南衣总有些似曾相识。
当她正对着宫尚角,被他拥在怀里时,郑南衣终于知道这莫名熟悉又违和的感觉是什么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总缠着要睡在阿娘身侧,阿娘便只能趁她睡着的时候,才偷偷转身拥着阿爹,悄悄聊些体己话。
郑南衣不免发笑,抬眼望进宫尚角缱绻温柔的目光里,她愣了愣,还是决定问出那句话,“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岁除那一夜,我写下的愿望从没变过。”宫尚角一直都记得那场盛大的烟火,他握着郑南衣的手十指相扣,郑重又虔诚。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过去,现在,未来,你都是我唯一想要的夫人。”
郑南衣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但她确实是心跳如擂鼓,隐秘的欢喜最终挂在眼角眉梢,变成光明正大的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南衣觉得腰腹上搭着的手臂越发重了,但她现在只顾得上眼前的人。
“我承认我确实还很喜欢你,可是——”看着宫尚角面上掩不住的柔和情意,郑南衣还是狠心道,“我现在也很爱远徵,我没法因为你而放下他。”
她敛眸,轻声呢喃了许多寻常事。
“所以,我……”
未出口的话语被打断,耳边传来少年泠泠如珠玉的声。
“姐姐,谢谢你来喜欢我啊。”
似是极度的欢喜,又似有隐忍的哭腔。
郑南衣不知道宫远徵是几时醒的,被他拥在怀里也看不清神色,只能通过温暖的怀抱隐约判断出他或许是高兴的。
“南衣,我没有想让你放弃远徵弟弟。”
宫尚角的笑容令郑南衣愕然,而宫远徵也继续吐露出令人震惊的话,
“姐姐,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过哥哥。让你放弃哥哥,你会难过的吧?”
宫尚角撩起她的发丝,很是了然道,“无论是选择我们哪一个,你都会舍不得另外一个人。”
像是被戳穿卑劣的心思,郑南衣有些不自在地躲避着两兄弟的目光。
情事,她或许可以借着中蛊的理由而放纵,但她的心实在不该这样多情。
“你说,要怎么才会甘心,你人在我们其中一个身边,但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另一位呢?”
“所以,我和哥哥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
宫尚角接过话,“你永远不需要在我二人间做出选择。”
“我和远徵弟弟愿意做你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
“你愿意吗?”
他看起来是这么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是大胆至极。
郑南衣顺着自己的心意点了点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应允了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她有些慌张,“你们,你们不介意吗?”
“可你喜欢这样,不是吗?”宫尚角握紧手中柔荑,眸中闪过些许光亮,“你喜欢,我便喜欢。”
宫远徵说话时颇有些少年傲气,他轻哼道,“一妻多妾都可以,一女二夫又如何不行?”
“谁要是敢嚼舌头,只管毒哑扔出去。”
郑南衣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离谱的念头最后竟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