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105（会员加更）

郑南衣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她没想到宫子羽看着身形挺阔，温文尔雅，竟意外的喜欢和人贴贴蹭蹭。

他抵着郑南衣的额头蹭了蹭的时候，乖顺得像只轻摇着尾巴在你脚边求抚摸的三花。

得了趣，宫子羽似是分外餍足，双手撑在郑南衣两边，慢条斯理地描摹她的模样。

因为两人亲密的距离，少女鸦黑卷翘的长睫跟只小蝴蝶一样不停扑闪，一下接一下，直落在宫子羽心头，看得他心痒痒的。

双唇上浮着樱桃颜色，亮晶晶一片。

那是他的杰作。

宫子羽屈起食指，克制住自己想要再采撷春光的意图。要是让她生气就糟糕了。

郑南衣被他直白眼神看得无措又紧张，她只好板着脸，正襟危坐着。

事实上，两人现在的姿势，怎么看都不算是个正经姿势。

因此，郑南衣故作肃然的姿态落在宫子羽眼里，不像是撇清关系，更像是因为羞赧而做出的假象。

郑南衣本欲说些什么，不过看见宫子羽乐颠颠地望着她，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会毫无理由地点头。

完蛋，这孩子没救了。

以免宫子羽又从她的话里想象出什么莫须有的情愫，郑南衣觉得还是闭嘴为好。

郑南衣没有话说，宫子羽却有话要问她。他指着地上的花灯，试探性地问了句，“我看你刚刚一直紧紧攥着这盏灯，是要给谁吗？”

如果不是宫子羽还惦记着问这破灯笼，郑南衣都快忘了这一茬。她刚才也就是痛得厉害，随意攥了个东西，没想竟把它拿了回来。

不过是拿来作秀的东西，也没什么用，但既然寒鸦柒人还在上面，郑南衣也不介意拿它再来营造一下痴情种的形象。

郑南衣不着痕迹地转过身，露出被月色照的分明的侧脸。

寒鸦肆也注意到宫子羽所说的那盏灯笼，小小一个，鹰隼样式的，与外面卖的花灯大不一样。

看着甚至还有些粗糙，可见做灯笼的人也还是个新手。

至于做灯笼的人是谁，要送的人又是谁，光凭郑南衣眼中缱绻爱意也能猜个明白。

这令寒鸦肆想起郑南衣来无锋的那三年。即使寒鸦柒从不承认，但寒鸦肆知道那绝对是他这二十余年过得最热闹，也是最快乐的几年。

寒鸦柒在郑南衣面前表现出来的快乐与感动，或许如他自己所说，只是逢场作戏。但寒鸦肆绝不相信他没有那么一刻被触动。

像他们这种人，生来就活在翻不得身的泥沼中。无锋的人，身份太多，也许是大雪天里冻僵的孤儿，又或者是被人卖到赌场酒肆的玩物……无一例外，都是些不被命运眷顾的人。

私塾里的孩子还在学着四书五经，他们已经知道怎么能最快结束一条性命；

王公小姐们结伴踏青，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

别人在阖家团圆，他们在各自厮杀；

被背叛，被放弃，被伤害……

这是他们注定的命运，直到最后，他们也学会了如何背叛别人，伤害别人。

所以，当寒鸦柒发现寒鸦肆偶尔会模仿着寻常人家的路数，给自己手下的两个姑娘庆祝一下的时候，他将寒鸦肆嘲笑了好久。

毕竟，一个手下有那么多亡魂的杀手还想要个安稳日子，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好笑。

寒鸦肆却不在乎，不过他和寒鸦柒一样，从没过过什么节日，无锋也没有什么过节的传统。

他能给云为衫和云雀营造的节日氛围可以说是非常淡薄。

直到，那个被寒鸦柒用一招苦肉计拐骗过来的郑南衣风风火火闯入他们的世界。寒鸦肆才得以窥见另一面的江湖是怎样的。

原来，节日的热闹不是光靠几个灯笼，几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就行的。快乐安宁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非要在闹市或者深山中去寻。

就像太阳，它在哪里，哪里就是亮堂的。有些人站在那里，热闹就跟着来了。

第一次给寒鸦柒过生辰的时候，郑南衣搞得阵势极大。

无锋里好些寒鸦都知道寒鸦柒刚收的这个大小姐是个缺心眼的，但也没想到会离谱到这个程度。又是连夜爬无锋屋顶挂灯笼，又是放烟花爆竹，搞得大家还以为宫门攻进来了。

这回轮到寒鸦肆嘲笑寒鸦柒了，他笑他从哪里扒拉出的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寒鸦柒心中恼火，第一次斥责了郑南衣，他对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都表现得十分挑剔。

他说这些话时，寒鸦肆就在旁边，第一次认真地去打量这个思绪跳脱的少女。

“喔，你不喜欢过生辰吃长寿面呀。”少女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揉了揉耳朵，好像听进去寒鸦柒的话了。

“那你喜欢元宵吗？甜的还是咸的？”少女问的认真，然后自己掰着指头又罗列出一大堆吃的。

最后，非常不好意思地来了句，“这些我都不会做，不过我可以买的。”

寒鸦肆听得发笑，是吃什么的问题吗？

他们这种人怎么会过生辰呢，又或者说他们哪里来的生辰，不过是随随便便拿入无锋的时间当做生辰，又如何当的真。

所以当寒鸦肆知道有人给寒鸦柒过生时，他直接就溜过来要看看寒鸦柒的笑话。

虽然寒鸦肆觉得好笑，但他又自心底生出一丝渴望。

寒鸦柒那天的生辰，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被庆祝的生辰，过得堪称鸡飞狗跳。

因为烟花的动静惊动了点竹，甚至还被兜头盖脸训了一顿。

但无论是寒鸦柒本人，还是跟着凑热闹的寒鸦肆，看着从院中央蹬蹬蹬跑过来，捧了礼物盒子让人拆的少女，他们也都有些莫名的感觉。

寒鸦肆问过寒鸦柒，被人庆祝生辰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没有取人性命痛快。

可寒鸦肆分明发现第二年的生辰，他早早就开始等待郑南衣的礼物。

郑南衣来去都风风火火，极为张扬。随便什么节日，她都得让寒鸦柒给过上，就像是要弥补他以前的生活一样。

而寒鸦肆被她那坛春日醉勾了魂，他平素里，唯一嗜好的就一个酒罢了。便也跟着寒鸦柒过起节来。

在一起久了，寒鸦肆看得分明，欲擒故纵，是寒鸦柒对郑南衣常使的招数了。

有时，郑南衣为他做的吃食、烈酒、小玩意儿，只要寒鸦柒没有要收下的意思，最后都悉数让寒鸦肆给捡了去。

寒鸦柒打上门来时，寒鸦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两手一摊，表示东西都分给两个小孩了，反正你昨夜里也没说要啊。

云为衫喜欢听郑南衣讲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每到郑南衣给寒鸦柒过节时。寒鸦肆便领着云为衫去寒鸦柒的鸦舍蹲着。

但云为衫总是不愿意露头，最后就只有寒鸦肆一人大咧咧走了进去。

郑南衣就坐在那里歪头笑他，然后又大方地拍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表示给他留了位。

那时的寒鸦肆总喜欢抱着一碟炒货，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瓜子，听她吧啦吧啦讲到深夜。

郑南衣爱讲些神啊怪啊的事儿，她边讲，还边想吓人。她舍不得去吓她的寒鸦柒，便每每都扮鬼脸来吓他。

无锋多的是取人首级如探无物的人，寒鸦肆更是其中佼佼者，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吓到他的。

第一次的时候，寒鸦肆表现得很是平静，瓜子咔咔的声甚至还压过了郑南衣扮山精鬼怪的呜呜声。

郑南衣把他手里的橘子夺了去，嚷嚷着她生气了，不给他了。

但直到临了，郑南衣又给他拿了一兜的果脯蜜饯，酥酪炒货，让他给他的徒弟带回去。好像不记得生气的事。

后来，寒鸦肆便学会了捧场。郑南衣看向他时，眼睛亮的不像话，将他夸了又夸。

寒鸦肆悄悄逗她，要不要来我这里。

还没等人回答，就见寒鸦柒把她给扒楞回去了，朝他冷冷道，你的鸦舍长了刺？屁股坐不住吗，还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