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100（会员加更）

寒鸦柒欺身而至时，原本逼仄的空间就更显困顿了。两人之间再容不下其他什么了。

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暧昧感，危险又怪异，却是寒鸦柒的最爱。

“为什么没听我的话？”

“不是让你帮我保护一个人吗，怎么擅自活下来了。”

被扼住喉管的滋味不好受，而被寒鸦柒抚摸面颊的感觉更令人恶心。就像是被巨蟒紧缠着，呼吸不得，还要经受冰冷湿滑蛇鳞碰触肌肤的黏腻感。

郑南衣眼前有些模糊，周遭都扭曲成雾蒙蒙一片。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想抽刀捅进他心口，狠狠地搅一搅，最后把他的狼心狗肺挖出来扔给狗吃。

害怕暴露眼底的恨意，郑南衣最后闭上了眼，任他不断将手收紧再收紧。

看起来一折就断的莹白细颈，此刻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掐在手中，只要他再一用力，就能将她送下黄泉。

这也是他最早为她挑选的死法。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上，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

那双永远温柔，永远明亮的漂亮眼睛或许会不可置信，或许会伤心，但无论怎样，她最后看着的都是他。

她理应永远地看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闭上眼来！

郑南衣在逃避。

逃避他吗？

隐隐的失控感让寒鸦柒原本就狠戾阴翳的眉眼愈发癫狂起来。

“在想什么？”

“宫远徵？”

好不容易得了一丝呼吸的机会，郑南衣不断呛咳着，她咳得面红耳赤，就连眼睛都布上血丝。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寒鸦柒。

印象里的他总是抱剑斜倚着，阴冷的黑瞳里有几分促狭的笑意，但更多的是万事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张狂劲儿。

绝不像现在，求不得，怨憎会。

郑南衣看得想笑。寒鸦柒，你这种怪物，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

“这是她给你的消息。”

郑南衣的声音干涩沙哑，不时还会咳嗽两声，却丝毫不在意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个暴虐无情的人。

她对寒鸦柒的纵容忍让，一如在无锋那时。

寒鸦柒接过少女递来的几个锦囊，情报看起来远比云为衫带出来的丰盛多了。

“你的呢？”

少女乖顺地任他握住脖颈，却仍是紧闭双眼，不愿瞧他的样子。此前的光华神采仿佛骤然被人夺了去，只剩下眼前枯槁的躯壳。

“郑南衣！”

寒鸦柒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连语气都带着点不常见的恼羞成怒。

郑南衣知道自己赌对了，云为衫果然向他们禀告了她入后山的事。

从一开始，郑南衣就知道一旦自己踏入旧尘山谷，如果不能成为对无锋极其有用，且无人可替的人，等待她的只有一个死。譬如刚才，寒鸦柒或许就会直接干脆地了结她。

但郑南衣也清楚她的利用价值绝非靠自己说说这么简单。最好的办法便是靠别人去替她言明。

虽然不知道云为衫对她的态度如何，但总归是看她比看上官浅要顺眼些。何况，云为衫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也会留下她，以便日后牵制上官浅。

“郑南衣，你自找的。”

唇上传来的刺痛激得郑南衣瞪大了眼，铁锈味迅速蔓延。

寒鸦柒以极其霸道凶猛的举动掌控着她。

“你以前不会这样违逆我。”

寒鸦柒惯常舞刀弄剑，指腹也是极为粗粝，划过瓷白面容便留下一道红痕。

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寒鸦柒的眉目舒展了些，像是得了趣，他不时地抚弄着郑南衣满是失望的面颊，漫不经心道，“是宫远徵给你的底气吗？”

郑南衣出现在山谷时，寒鸦柒就一直跟随着她。他看着她笑盈盈走进药坊，看她语笑嫣然地同人交谈。

即使满街珠翠罗绮也挡不住那明艳热烈面容。

他不得不承认，如云为衫所说，宫远徵确实将郑南衣照看得很好。

这只被他变成灰乌鸦的雀鸟又重新披上了艳丽的羽毛。

也许，下一刻就要飞出他的牢笼，去往属于她的天地。

这，是寒鸦柒绝不能允许的。他捡到的小雀，就应该乖乖呆在他的手心，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你从不肯信我，我说了又有何益。”

郑南衣依旧在躲避他的注视，寒鸦柒听出她话语几分委屈，又依照此前习惯，摸了摸她的发顶，轻笑道，“怎么不信？你每次同我说那些怪力乱神，我不都信了吗？”

刻意提及的旧事显然令郑南衣神色缓和许多，寒鸦柒再度蛊惑道，“你气我拿你当棋子没关系，但是你以为宫远徵他们又是什么好货色吗？”

寒鸦柒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她看。

但是破空的利刃擦着寒鸦柒的面颊而过，截住他的话头。风声呼啸中，郑南衣看见寒鸦柒脸上划过一道浅浅的口子。

寒鸦柒迫不得已收手时，郑南衣也慌忙转头。

玄衣融进夜色中，辨不出面目，只能依稀辨得一道高大挺阔的身影逆光而来。

无需借着檐缝漏下的月色，当铺天盖地的冷松香如浪潮般逼近那一刻，郑南衣就知道是谁了。

她还没从来人是宫子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他用披风兜头盖脸地遮了个严实。

宫子羽没有说一句话。

长刀甫一出鞘，寒芒紧随寒鸦柒而至。

出乎郑南衣意料，今晚宫子羽的招势迅猛又矫捷，甚至还能和寒鸦柒打得有来有回。直到霜冻的刀式使出，郑南衣才突然意识到宫子羽的进步竟这么大。

宫子羽的个头极高，但因着他平日里总是温和文弱的模样，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身形是如此有压迫感。

但现在，他的模样远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骇人。压得极低的眉眼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暴戾，刀下是处处杀招，毫不留情。

巷子窄小，寒鸦柒几度想脱身，都被宫子羽又给缠住。

别说郑南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寒鸦柒也在心里把寒鸦肆骂了个遍。王八蛋，为了自己方便，居然把宫子羽给引到他这边了。

都知道宫子羽是个纨绔子弟，但寒鸦柒应付得并不轻松，他甚至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了。难道宫子羽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

郑南衣不知道宫子羽今晚是受什么刺激了，愣是追着寒鸦柒不放，以他现在这幅不死不休的样子来看，不把寒鸦柒给干掉，他怕是真的不会停手。

而面临生死威胁本人的寒鸦柒自然也清楚宫子羽眼底的杀意，他没再留手。

眼瞧着事情朝意料之外的方向越走越远，郑南衣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寒鸦柒还不能暴露，宫子羽也不能出事！

在寒鸦柒的剑刃挑过长刀那一刹那，郑南衣立马抢在宫子羽之前接过长刀，反手挡住了寒鸦柒的长剑。

她挡住宫子羽的大寒招式，本能地朝寒鸦柒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她发誓！她绝没有想要以身饲剑的壮举！也没有要以命换命的意思！

自打从寒鸦柒的坑里爬出来后，她向来宝贝自己的生命，但是，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什么啊！

郑南衣望着扎进胸口的短刃，惊恐地瞪大双眼。

寒鸦柒你这狗东西，什么时候也学宫远徵搞了个子母剑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令几人都有一刻的呆愣。

郑南衣有些眩晕，看见被一掌拍飞的寒鸦柒真的转身没入黑暗后，她才松了绷紧的弦。

“南衣！”

宫子羽扶住了她，吼得撕心裂肺，就仿佛她一秒就赶着去见阎王一样。

郑南衣直接伸手捂住宫子羽的嘴，面无表情道，“别哭丧了，我还能再去医馆拯救一下。”

虽然痛是痛了点，但所幸那短剑并没有扎的很深，也没有扎在什么要害，郑南衣觉得还是能摇摇晃晃地朝前挪着走。

郑南衣还没迈出一步，就发现被宫子羽拦腰横抱了起来。她搂紧了宫子羽的脖子，生怕给她颠出去，再摔个断腿，那可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来时，她还在角宫放下壮志豪言，结果，又搞得跟吃了败仗一样。

郑南衣的呼吸很轻，微弱到宫子羽都快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样，他只能一直朝前跑，一直朝前，跑到锁魂的黑白无常前，跑到阴司阎罗殿前。

下雨了吗？

郑南衣迷迷糊糊感觉脸上落下一两点温凉的水渍。

她不知道那是宫子羽的泪，也不知道他们身后还跟了个沉默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