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对郑南衣招供的情报显然是感兴趣的,他松开了禁锢在她脖子上的手,等她说下一句,哪想她只是用那双透着愚蠢的清澈眼睛瞧着他,半晌无话。
眼见情形愈发凝重,郑南衣也开始焦虑起来,她知道宫远徵还在等她交代刺客是谁,但她又确实做不到完全背叛寒鸦柒。
她原本设想的是凭着这点情报,再用六年前的一命知恩以及母辈的情谊同宫尚角攀攀关系,她应该是能换得一命离开宫门,谁成想,宫远徵愣是不让她见人。而她同宫远徵可没什么情分可攀。
宫远徵觉得自己今晚算得上十分客气,即使是现在,他都忍得住没上毒药,“那两个刺客是谁?”
郑南衣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又憋了一句,“我知道的,已经说完了。”
“你不知道?你是蠢到觉得世上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傻子吗?”
宫远徵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就能捅了人肺管子,只听得她骤然愤怒起来,“是啊,我就是个蠢货!全天下最大的蠢货!我如果聪明,那我就是被保护的那一个,而不是现在这样靠送死来掩护别人。我要是聪明,我就不会是一直以来都被抛弃的那一个……”
起初,这只是她的一场戏,可说到后面,她却真的落下泪来。
如果她再聪明一点,阿娘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如果她再聪明一点,阿爹会不会比喜欢大哥还喜欢她多一点;
如果她再聪明一点,寒鸦柒是不是就不会拿她当可有可无的弃子;
看着眼前这个泪水吧嗒吧嗒掉个不停的女人,宫远徵觉得她和刺客两个字简直毫不沾边。他见过的人不少,爱哭的却没几个,就算是羽宫那个动不动掉眼泪的宫子羽,也没有这种能把雷峰塔哭倒的阵势。
宫远徵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实在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便干脆伸手捂住了郑南衣的嘴巴。怕她听不清楚,宫远徵甚至还贴心地凑近她的耳朵,“再哭,就先把你毒哑,再把你扔进五毒窟里炼蛊。”
少年的声音如清风明月,和他那爽朗清举的身姿一样充满了迷惑性,总是在短暂地麻痹对方后又猛然露出淬毒的獠牙。郑南衣确实是被他的话吓到了,连呼吸都微弱起来,一双眼更是眨也不敢眨,生怕落了一滴泪。
虽然郑南衣止了哭声,但宫远徵也并不好受,色若丹砂的唇瓣只是轻轻一动,便让他的手微不可见地瑟缩了,对方柔和的气息扑在手上,更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灼烧感,他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对劲儿。
早知道,他就该戴着手套的。
见郑南衣确实冷静下来,宫远徵几乎是立刻就将手背到了身后,“就这点胆量也学人家做刺客?”似乎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宫远徵的音调都有些上扬,“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出任务吧?”
郑南衣担心激怒这阴晴不定的小毒物,没有说话,只是用蹙起的双眉表示了她的反对。
“其实,你倒也不算……”宫远徵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下用词,“太笨。既然知道自己就是个踏脚石,那你还敢来送死,我真不知道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蠢不自知。
后面四个字最终还是被宫远徵吞进肚子里了,他不想再刺激自己的耳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