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説（10）

在他人面前还装得下去，可在猴子面前叫他如何装得，但一想到如来的要挟，他咬咬牙，原本一大段话要说出口，而今却只吐出四个字：“扬名天下。”

“这可不像你啊，小六。”孙悟空放下手里的酒杯，“为什么不让我去后山？”明明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却让六耳语塞。

注意到六耳的反应，孙大圣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他沉声道：“后山设有结界，肯定是为了藏住什么。藏什么呢？我想只有那遍地的焦土、没被猛禽啃食完的尸体和一株孤单的山桃了吧。”

“你……都知道了。”六耳喉咙一紧，心中叹道不愧是猴子。

“不知道啊。”

“什么？！”六耳哑然，酒也醒了三分。

“刚才是诈你的，还是这么好骗。”孙猴子故作轻松，实则内心悲痛万分，原来那漫山的烈火焚烧不是噩梦，是真的！当年那一战，自己因轻敌被捉后放下尊严苦苦哀求他们，分明是答应了的，他们分明答应了的！怒火中烧，孙悟空咬牙切齿道：“一群背信弃义的狗贼！俺老孙定要捅了这天，翻了这地，让那漫天神佛跪下道歉！”

“万万不可！”六耳将一颗桃塞到悟空嘴里，出生制止了他这一危险想法。

大圣愤恨地咬了一口桃：“有何不可？”看着六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不想为难对方，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自由自在的美猴王了，光头上这只金箍就够他受的。想来自己刚上天庭的时候恐怕就已踏进了这趟浑水中。大圣叹口气：“罢了，你带我去后山吧。”

来到后山，六耳只是用手一挥，那屏障便开始消散。随着屏障的消失，原本美好的景象荡然无存。映入眼帘的还是那蓝澈的天，苍穹之下却是另一番景象：遍地焦土像烤肉一样发出“滋滋”声响，几只秃鹫低空盘旋着，这腐生的家伙见有人靠近便警惕地盯着，生怕眼前的食物被抢走，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唯独那株山桃长得郁郁葱葱，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了。

眼前的景象虽事先猜到了，但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泪水滴落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靠近桃树的那一刻，孙大圣察觉到异样，鼻翼轻轻扇动：“这里曾有人来过。灵山的人，来这儿干什么？”

“如来。”六耳见瞒不过只得如实说道，“来这儿的人是如来。”之后便将如来让他帮忙遭到拒绝，而后又用花果山威胁他的事说了。

“真是好一尊大佛！”孙悟空冷笑着，“以慈悲为怀，抓着别人的软肋，还说自己慈悲为怀。他是料定了以花果山做筹码我们断不敢拿他怎么样的。”孙悟空抚着树干，若有所思，“倘若我们放手一搏，是不是还有机会……”

“不行！”六耳意识到他想说什么，厉声呵斥，“你不是无敌的！难道还要他们在压你五百年？难道还要花果山再烈火焚烧一次吗？”

“可是自我将生死簿撕了之后，事情就变了。小六，我们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了，五百多年了，这浑水我们趟得太久了。”孙悟空仰着头，树冠之大竟将天遮住了吗？自欺欺人罢了。“我们是一群不生不死、被称为‘妖’的怪物。没有极端的手段和过高的修为甚至都不能把我们抹杀掉。”六耳摇摇头：“齐天大圣又能怎样？混世四猴又能怎样？只是一些虚妄的头衔罢了。现在的我们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我们的存在本就是一场豪赌。”孙悟空目光深邃，似是燃着火。

六耳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神黯淡：“可是，我们现在已经赌不起了。”

“不，你错了，小六。”孙悟空盯着六耳猕猴的眼睛，目光炯炯，“我们还有命，我们还可以赌命！”

对上那双眼睛，虽思绪万千，相顾却再无言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