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宁看了一眼矮榻上的人,原来他始终都是这样既狠戾又温暖的人。他把温暖全都给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留给自己的只有凄凉。
“皇叔在我面前从来不像面对朝臣、宫人时那么严厉,虽然也是不苟言笑……只有一次,那时我刚登基不久,什么都做不好,皇叔日日宿在宫中,守在我身边,帮我解决各种问题。那时我觉得若是皇叔自己做这个国君或许比扶持我这个无用的人容易得多。我对皇叔说了这个想法……那天皇叔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容澈偷偷瞄了一眼容尚,后者闭着眼睛斜靠在矮榻上,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容澈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表情夸张地说:“可凶了,吓得我好几天不敢睡觉!”
“世人对父亲误解颇深,好在有陛下理解他。”
“别一口一个陛下的,听着生疏,你是皇叔的儿子,就是我的亲弟弟,叫皇兄就好!”
“是,皇兄!”
宫人进来禀告午膳时间到了。
容澈正了正神色,吩咐道:“端这里来吧,朕与皇叔、宁弟一同用膳!”他朝矮榻看去,发现容尚已经睡熟,叫住正要离开的宫人,道:“把饭菜先温着,待皇叔醒了再传膳!”
书宁此时才发现,容澈与他交谈时始终以“我”自称,而不是君王的自称“朕”。堂堂的天潢贵胄,九五至尊,在他的面前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就像一个亲切的兄长一样。这让书宁那颗卑微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容澈看着面前样貌绝美的弟弟,打心底的喜欢。他是先皇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玩伴。天知道他得知皇叔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时有多开心!他终于有弟弟了!
容澈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关于皇叔的事,书宁则认真地听着容澈口中的不一样的父亲。
容尚一觉睡了一个时辰,他刚刚醒来,就听见容澈激动得大叫:“皇叔你终于醒了!我都快要饿死了!”说完,朝着外面喊道:“来人,传膳!”
容尚无奈地笑了笑,诸多的宫规戒律竟也束缚不住容澈这孩子那跳脱的性子!
午饭后,容尚照例为容澈把脉——自从先皇病逝后,容尚格外注重容澈的身体状况,更是亲自承担起了为容澈请平安脉的责任。
书宁觉得惊奇:“父亲,您还懂医?”
“当然了,皇叔可是出身医神岛的神医呢!”容澈一脸骄傲,那样子仿佛神医是他自己一样。
容尚则淡然许多:“皇兄即位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找了许多名医也诊不出病因。我便去医神岛学医,试图找到医治皇兄的方法……”
医神岛位于濮国南方古海之中,不属于任何国家和势力,以医术冠绝天下。每一位从医神岛走出来的医者都是名动一时的名医。
容尚当年慕名来到医神岛,刻苦钻研,耗时一年终于找到了医治皇兄的方法,却同时收到了濮国国都传来的噩耗。
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回到京都,正巧赶上成王逼宫……
书宁:“您……找到了吗?”
容尚:“找到了。可是,皇兄没等到我回来……”
书宁默然。
次日,开宗祠秉明祖先。书宁更名为容宁,入皇家族谱。新君下旨封容宁为震虞王世子。
从此,震虞王容尚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世子容宁。
有了容宁的陪伴,容尚不再如从前那般阴郁。
容尚安排容宁与容澈一同学文,一同习武。容澈批阅奏章的时候,容宁就陪在一旁,偶尔提供一些见解。兄弟二人的感情也愈渐深厚。
容宁觉得,定是前面的十几年他将一生的霉运都走完了,所以才会如此幸运遇到父亲,还有皇兄。在他们身边,他体会到了从没体会过的关心与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