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河（6）

“如果不是那件事儿，我可能会一直认为她从没受过伤吧。”女人哽咽了一下，声音异常的奇怪，似是被主人强制性地压下去。

女子拍了拍她的背，算作安抚。

“你还会弹钢琴啊。”江念慈手扶在琴盖上，上面落有一层灰，薄薄的一层，许是很久没弹了。

“嗯，要不给你弹一首。”打开琴盖，优美的音符似流水般从楚星辰的指尖流出，令人心神荡漾。

一曲毕，江念慈忍不住夸赞：“弹的真好，谁教你的？”

“……孩子她爸。”楚星辰咬咬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不是我爸！”一阵怒吼打破了还算和谐的气氛。

江念慈一惊，循声望去，竟看到红了眼的楚江。

“我说过了，他不是我爸，他不配！”

“可是你也留着他一半的血啊。”

“我宁愿你当初打掉我，而不是把我生下来！”楚江握紧了拳，情绪激动。

“楚江！”楚星辰提高了音量，“别说了，我们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楚江剜了她一眼，出门了。门被重重地摔着，发出一声闷响。

“对不起。”然后呢？江念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楚星辰缓缓地盖上琴盖，“听我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有一个小女孩特别喜欢钢琴，她觉得弹钢琴是这个世界上最优雅的事情。她的父母很疼爱她，就给她请了一个钢琴老师。钢琴老师英俊帅气，温文尔雅，气质不俗，教学也很有一套，父母很欣赏他，女孩也很喜欢他。从六岁开始学习，一直到十四岁，都是这个老师在教她。在女孩十四岁生日那天，父母不在家，老师说要送给她一件礼物，女孩听到后笑得好开心啊，然后她就得到了一场噩梦，永久的噩梦。事毕，老师帮女孩收拾好，在女孩的哭声中，老师安慰她，老师说虽然他们相差十四岁，但这不妨碍他爱她。他说，他爱了她八年，太久了，他不想再等了，所以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他还说等女孩成年了，就向女孩求婚，以后他们会有一个盛大的婚礼。他说了好多好多，直到女孩哭累了，睡着了，他才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个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他俯下身，吻了吻女孩的唇，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笑了，笑得心满意足。后来女孩开始害怕和老师单独待在一起，害怕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

可是再聪明的猎物也逃不出蓄谋已久的猎人的掌心，老师总有办法让噩梦重演。有一天女孩总觉得恶心想吐，父母知道后带女孩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母亲直接吓晕过去，女孩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两三个月之久。父亲问女孩怎么回事，女孩哭着将事情说了出来。回家的路上父亲强压着怒火，女孩才十六岁啊，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呢？他们刚回到家就看到钢琴老师彬彬有礼地向他们打招呼，女孩害怕地向后躲了躲。父亲微笑着握手后打开门，抄起门边一个花瓶就向他砸过去。场面一度混乱。邻居听到异响便报了警。警察赶来时，钢琴老师已经奄奄一息了，最终抢救无效死去，女孩的父亲也因故意杀人被判了刑。

从此，原本美好的家一夜之间支离破碎。好在女孩的母亲足够坚强，撑起了这个家。一开始，母亲想让女孩把孩子打掉，但女孩认为孩子是无辜的，这样做对孩子不公平。最后，母亲选择妥协，让女孩把孩子生下来。再之后，母亲带着女孩四处旅游，帮她排解内心的烦恼。女孩渐渐回到了从前的样子，阳光积极乐观。孩子长大了，女孩的父亲也出狱了，一家人依旧生活在一起，只是这件事成了一家人的逆鳞，触不得。

“这个女孩是你？”

“对啊，是我。”楚星辰耸耸肩，“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生活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江念慈有一瞬间竟无言以对，恍惚间，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楚星辰，她觉得楚星辰像一颗流星，纵使别人如何去评估她，她依旧亮着自己的光，走着自己的路。

“楚江她，怎么还不回来？”江念慈看了看钟，略显生硬地将话题岔开。

“没关系的，我了解她，可能买菜去了吧。”楚星辰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了。正如她所言，江宁慈看到楚江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菜走进了厨房，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忙活起来，很快便闻到了饭菜香。

“或许这就是我喜欢人间的原因吧，纵使有再多不顺，回到家也还能闻到饭菜香，还有人在家里等你，多好啊。”江念慈仍旧看着窗外的雨，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同她的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