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河（4）

“江老师，春节快乐。”临放假，楚江收拾好东西向老师告别。

“呀，江老师还没走呀。”门外闪进来一个人，穿着浅蓝色的羽绒服，俏皮地蹦蹦跳跳来到江念慈面前。

“妈妈，你怎么总跟个小孩子一样？”楚江皱了皱眉，背起包，拉着楚星辰就要走。

“哎，别，等一下等一下，我和江老师说点事儿，江老师，来我们家过年吧，一定要来哦～”女人笑了，笑得阳光，笑得灿烂。

江念慈只当女人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人家一家子过年，她一个外人，也太尴尬了。还是像往年一样自己一个人过吧。那个所谓的“家”，就不回了，今年也不回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大年三十那天清早，楚星辰来了，真的来了。

那天早上，她被一通电话吵醒。

“江老师，起床了，来我家过年啊。”电话那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此时却把江念慈吓一跳。

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了？”

“你家门口，听到敲门声了吗？”话音刚落，女人果然听到敲门声，不只是手机里，还有自家门外。

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女人走下床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冷风在走廊上盘旋，正欲关门，只听一声：“哈！”

江念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被吓懵了。

“江老师？”楚星辰在女人耳边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响把女人跑了的魂唤回来。

女人叹了口气，难怪楚江总说她的妈妈像个小孩子：“你先进来吧，外面太冷了，我去换衣服。”

“好啊。”结果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去了卧室，楚星辰发现江念慈的卧室也很清冷，除了有些褶皱的被子证明有人住在这儿以外，其他地方都干净得太过分了些。“家里太整洁也会让人感到很压抑的。”她这样评价着，“江老师，你之前都是怎么过年的啊？”

听到问话，女人拿衣服的动作停止了，好似在思索该怎样回答。她把衣服随意地扔在床上：“就，一个人吃泡面吧。”

“不回去和家里人一起过年吗？”

女人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手指时不时摩娑着衣服的边角。

楚星辰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推开门：“那个，我在客厅里等你，你快点出来哦～”

江念慈刚到客厅，就看到楚星辰在摆弄颜料，先用画笔蘸点红色，在水里涮涮，再蘸点其他颜色，如此往复，就这样看着水不时变化颜色，像刚接触世界的小孩子，津津有味地玩着。

“走吧。”江念慈拿过画笔和一次性杯子，收拾好后，拎着沙发上的“小孩”就出门了。

坐上女人的车，江念慈默默叹了口气，这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会不会猝死啊。

楚星辰的家，在江念慈眼里是温暖舒服的。仅管同样是租的房子。

“攒够了钱买好房子后，你们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这是后来的话了。

“妈，你怎么把江老师接来了？她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年吗？”楚江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开门声，探出个脑袋看了看。楚江长得很好看，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小时候的楚星辰。

“江老师不就在和家里人一起过年吗？”楚星辰在女孩脑后不轻不重敲了一记，“我们就是她的家里人了，听到没？”

“新年不能打小孩儿。”

“我这是打你吗？我这是爱的抚摸，是爱你的证明！”

江念慈看着她们，难得地笑了，发自内心的。

每年都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可以熬到大年初一，来一次刻骨铭心的守岁。但总是做不到。

楚江早早地就睡下了，只剩下楚星辰和江念慈还在收看春节晚会。春节晚会的节目千篇一律，每年都是那几样，实在有些无趣了，便准备休息。“来我卧室睡吧。”楚星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不了，我睡沙发上就行。”江念慈不知怎的，脸开始红了。楚星辰觉得对面的人脸红特别好看，像极了黄昏时分天边最艳丽的红霞，又像是迟迟没有落下的夕阳。

“都是女孩子嘛，怕什么。沙发上睡着又冷又不舒服，在床上睡才能休息好啊。”女人紧了紧睡衣，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卧室，同那次画展时一样任性。

江念慈已经忘了睡觉时旁边有一个人陪着是什么感觉了。明明特别怕黑的一个人，却习惯了独自待在黑夜里。为了营造安全感，时常缩在被子里，现在都还有蒙着头睡的习惯。听着身边那轻盈均匀的呼吸声，女人觉得安心极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人，“真好看啊。”思绪将她带回她们初遇的时候，在林道上，阳光泼洒在女人身上，也是美的，和现在不一样的美。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睁开眼，”女人这样说着，脸上还有被看到时的慌张，“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也是有光的，温和又耀眼，像星星一样。”

女子看向窗外，幽幽地说：“这雨当真是越来越大了。”

女人看着那雨，似乎听到了哭声，是谁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