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上官浅（2）

夜色深沉，山门内重门叠户的层层宅院里一片幽静，部分房舍已经熄灭了灯火，只有主屋和廊檐下高悬的灯笼还散发着幽幽亮光。

小女孩蹑手蹑脚的顺着院墙而过，黑灯瞎火的，不巧，怕什么来什么，脚下一不留神就碰到了路边的花盆，她压着嗓子痛呼出声，“是浅浅吗？”院子里随之传来女子温婉却病弱的询问。

她揉了揉膝盖，应声答道：“是我，娘。”

“咳咳......”女子低声咳了起来，唤道，“快进来吧，咳咳，外面天寒。”

浅浅借着屋内透出的一点微光整了整自己乱糟糟的衣裙，这才扬起笑脸推开了屋门。

房内烧着炭，暖烘烘的，她脱下外袍，又怕把寒气过给母亲，站在炭盆边将身子和手烘暖和了才转过一道屏风走进去，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娘”。

女子面色苍白，披散着一头青丝，憔悴地靠在床榻上，清瘦羸弱，她的身上落着烛光，仍旧能瞧出往日的好颜色。

她神情恹恹地盯着跳动的烛火，见到来人，眼中浮现出一丝欣喜，“怎么这么许久才进来？”她拉过浅浅的手看着她坐下，满目慈爱。

浅浅笑了笑，“在外头烤了下火。”看到桌上新插上的梅花，她笑着问：“娘，这梅花你可喜欢？”

“你摘的，娘自然是喜欢的，咳咳......”

“娘。”浅浅拍着母亲的后背，有些担心又有些心疼，“娘你没事吧？咳得这般厉害，我去叫大夫和爹爹过来。”

她拉住她要起身的手，边咳边轻轻摇了摇头，嘴中说着：“浅浅，咳咳，娘没事，咳咳，你别去找你爹爹了，他最近心烦。”

“那也不能只顾着他的江湖道义，不顾着您啊。”浅浅脱口而出，小小的脸上全是忿忿不平。

“你还小，不懂。”

无锋与宫门恩怨日久，势力却日益强大，正是急需在江湖中立威的时候，孤山派作为宫门最大的支持者，却是无锋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才会对自己的丈夫不断施压，就连缠绵病榻的她山外严峻的形势也多有耳闻，只是宫门龟缩在旧尘山谷之中，多年不涉江湖纷争，此时此刻，作为他的夫人，怎能还去劳烦他。

更何况，她与他......终究是孽缘啊。

她淡然一笑，反正这病，她想，也病了一两年了，一时半刻急也是无用的。

“哗啦”一声响，阮玄踏着风雪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在屏风后站了站，却没有转进去。

“宛卿。”浑厚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分怜惜，“我已经派人去宫门拿解药了......”

床边的人未语，只是抓着浅浅的手却紧了紧，盯着屏风上的倒影，仿佛想要看穿了去。

男子叹息了一声，“想来过不了多久，你的病就能好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到时候，我陪你去赏梅吧。”

他的目光在桌上那瓶红梅上停顿了一瞬，头也不回头地抬腿迈了出去。

良久，直到听不见他的声响后，女子才仿若泄了气，抓着浅浅的手无力得松了开去，捂着胸口连声咳了起来，只是这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嘶哑，听起来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凄切。

浅浅听着这一声声的咳，每咳一下她的心就跟着痛了一下，她忍着眼泪轻轻拍着母亲的背。

她是不懂，为什么爹爹和娘亲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却总是若即若离的，就像现在，她不懂为什么爹爹不肯跨过那道屏风进来，看一看母亲？为什么不肯问一问母亲的病情？为什么娘亲不肯出声唤他？就连咳嗽都要忍着，忍到爹爹走后，不肯在爹爹面前示弱？

她倒了一杯水喂母亲喝下，看着娘亲厌倦的神情，她的心更痛了，为了母亲的病而痛，也为了她与爹爹而痛。

她想，她以后，一定不要像娘亲和爹爹这般，貌合神离，苦了自己，苦了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