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每次都拿出自己醉酒的伎俩来诱哄叶子看他，屡试不爽。叶子有时候知道他没有吃晚饭，会给他下一碗清汤面，在上面卧一个鸡蛋烫几叶青菜。
柔和的灯光落在叶子的脸上，房间安静，只有孟宴臣吃面条时很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的轻响。那个时候令孟宴臣感到巨大的空虚的寂静都消散了，只剩下令人放松的宁静。
他喝多了酒，大脑晕眩，但在那个时刻看向叶子，会感觉到幸福。
但几次过后叶子就知晓了孟宴臣的套路，用温水浸过的毛巾给他擦脸，低声说：“下次不要喝那么多。”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孟宴臣躺在床上，意识昏沉，反应迟缓，但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有一点可怜。
“你可以约我，像上次一样。”叶子在心里吐槽着追人还要我教，但嘴上依旧和颜悦色，像哄小孩子。
“那明天呢？”孟宴臣握住叶子的手，呼吸时湿润的鼻息落在她的掌心。
“我明天要去旅游宣传地外采。”
“要多久？”
“一周左右。”
“明早我送你。”
“什么？”叶子被他逗笑。
“我现在胃有点难受，晚上可能会吐。”孟宴臣继续盯着叶子看。
“你还是个死傲娇。”叶子作势扯孟宴臣的脸，“咱们两个现在可是孤男寡女，无名无分，你这脑袋里都想什么呢你。”
孟宴臣很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像是陷入了困倦，“这么晚你自己回家不安全。”
“你也知道。”叶子点点孟宴臣的鼻尖，像是抱怨又像撒娇，“那我就只能睡沙发咯。”
第二天照例孟宴臣醒的早，叶子窝在沙发的一角睡着，依旧是身体蜷缩成一团，手肘碰着膝盖，鼻子以下的脸都掩在毯子里，细白的手腕探在沙发外。孟宴臣掖了掖她身上盖的毯子，蹲在她身前看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他从房间里拿出刚拆封的手环套到了叶子的手腕上。
叶子睡意沉沉，没有反抗。
烧水的声音吵醒了叶子，她哼哼唧唧地把毯子盖过头顶，转过了身，把脸埋进沙发。
孟宴臣在水烧开之后叫醒叶子，“叶子，起来了。”
“五分钟。”叶子声音从毯子下面传来，听起来迷迷糊糊像撒娇。
孟宴臣关了火定了个五分钟的提醒，待铃声响后再次摇摇叶子的肩膀，“你今天不是外采？定的票是几点？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吗？”
叶子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置物架上还摆着之前孟宴臣给她准备的洗漱用具。抬手间她瞥见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手环，叶子动了动，发现自己拆卸不下来。
“孟宴臣，”叶子推开卫生间一半的门，直起带着手环的手臂，“这什么？”
“它接受信号强于普通手机，遇到危险长按手环内侧可以报警并向外界传达实时位置。公司新项目内测，请你帮忙试一下。”
叶子看了一眼手环，嘴角扬起，“谢啦。”
孟宴臣煮好饺子，叶子刚好洗漱完，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一起在桌前吃早饭。
“你早上天天吃速冻水饺？还是同一个馅儿的？”
“你不喜欢？”孟宴臣抬眼看她。
“倒不是不喜欢，你天天吃一个味道，不会腻吗？”
“不会，我习惯了。”
“那你应该多尝尝别的味道。”
孟宴臣筷子一顿，“那你下次可以给我做面。”
叶子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几声，“看你表现。”
叶子外采的前几天都很顺利，第五天在山上录素材的时候下了暴雨。山上道路崎岖，下了雨更显泥泞。她出门时没做什么准备，被浇了个透心凉。
更惨的是踩到一整块滑的岩石，还摔了个跟头。
好在有好心的当地居民给她提供了一个临时歇脚的地方，叶子看了一眼破损的手环，心里闷闷得发堵。
被人提醒了才想起自己手臂上一条狰狞的划痕，刚开始划破的一道血痕已经被雨冲净了，现在泛出狰狞的青紫色，叶子皮肤白，显得更严重。
妇人给她拿了湿巾和酒精叫她清理一下伤口，免得感染。他们家里又没有什么治疗外伤的药，只能勉强应付一下。
叶子说了谢谢，拿借给她的毛巾擦干了头发，坐在客厅等雨停。
孟宴臣不喜欢下雨。
叶子总是在阴沉的下雨天带着既定的宿命奔向死亡。
所以外面天阴沉下来的第一时间孟宴臣就感到了一阵心烦，他按了按太阳穴，鼠标向下滑动了一轮，数据图在新的一页显示。
手机程序传来了熟悉的警报声。
阴暗，潮湿的回忆裹挟着暴雨过境的湿润空气席卷了他。
他不能失去叶子了。
不能。
叶子等雨停了过后回到自己住的民宿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的衣服。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刺痛着，她又摸了摸破损一角的手环，叹了口气。
外面的门咚咚地响起，叶子还在想这个时候是谁找自己，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子打开房门。
孟宴臣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站在门前，神色阴郁。叶子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孟宴臣就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进了怀里。
孟宴臣的怀抱很紧，带着雨水的阴冷和湿润，叶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叶子察觉到孟宴臣的不对劲，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开口问道。
“手环。”
“那个，对不起啊，”叶子脸上显出几分局促，“是我不小心把手环摔坏了。”
“但是，”叶子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接着是长达数秒的空白，“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儿？”
“孟宴臣。”叶子的声音忽然变得轻不可闻。
“你监视我？”
孟宴臣的手松开了，他按住叶子的肩膀，“我只是担心你。”
他的表情和声音都是极度压抑的克制与平静，但是冰层之下暗流涌动，满是裂纹的冰面摇摇欲坠。
叶子看向孟宴臣毫无表情的脸，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想起自己无知无觉地被暴露在这种“担心”之下，身体开始发冷。
“你是个变态。”
孟宴臣的手垂了下来，发尾汇聚的水滴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水渍。他低着头，祈求般地开口。
“你不要离开我。”
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个伪装正常的疯子。
“孟宴臣，”叶子的声音开始发抖，她不停地后退，终于腿软倒在地上，“你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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