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之死10

孟宴臣落泪的那个夜晚，叶子第一次俯视他。

她看着从来都高高在上的人撕开自己，暴露出自己的脆弱，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压抑，自己所有的不可言说，然后随着一滴眼泪落下，鲜血淋漓的赤裸击穿了她。

叶子那时候蹲在他身侧，想的是，我不想他不开心。

现在也是一样。

叶子看向孟宴臣柔和了的表情，眉眼微弯，“那我们开动吧。”

刚烤出来的肉还滋滋冒着油就被端上桌来，叶子有意逗孟宴臣开心，给他讲自己今天电动车忘记充电最后被学生家长送回家的糗事，孟宴臣手里握着叶子硬塞给他的烤肉，试探性地递到嘴边，牙齿咬到还带着点烫，散发着碳香的烤肉上，微辣的口感在口腔内膨胀，油香在唇齿间蔓延。

街上很热闹，人们大声交谈笑闹，灯光连成一串。

孟宴臣看着讲得笑眼弯弯的叶子，嘴里咬着刚刚从串上撸下来的烤肉，忽然觉得心口酥酥麻麻地发胀。

叶子说到开心的地方又给自己倒上了啤酒，酒水冒着气泡咕嘟咕嘟地浮上来，然后又自己去碰孟宴臣压根没有喝过一口的酒杯，“干杯！”

孟宴臣没意识到叶子自己自娱自乐喝了多少酒，毕竟叶子一直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地进行着输出，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两人准备回去。

叶子刚站起身，还没迈出步子，就腿软趴在了塑料椅子上。

孟宴臣急忙去扶她，慌乱中带倒了还剩一半啤酒的酒杯。叶子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嘴里还嘟囔着我没醉，为了证明自己清醒给孟宴臣算了几道数学计算题。

叶子被孟宴臣扶正坐在椅子上，湿掉的裙摆贴在她纤细的小腿。

“这是我新买的裙子。”叶子看了一眼那处污渍，又看向孟宴臣，她的眼仁圆且黑，眼神湿润，像一只受伤的委屈的小兽。

孟宴臣蹲下身来看她，神色温和，“我赔给你。”

叶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眼神又落回了那处湿哒哒的水渍。

“好了，我送你回宿舍。”孟宴臣用手腕把叶子架起来，手指微蜷。叶子站不稳，由着惯性倒在他的身上。

孟宴臣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住，叶子柔软的，轻盈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和侧脸，湿润的呼吸喷洒在裸露的皮肤上。

叶子很轻，像一片羽毛一样停留在他的怀里。

世界在那一瞬间安静，街市里的喧闹声退却，孟宴臣听到自己的心跳。

“孟宴臣。”叶子扶着孟宴臣的肩膀直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点想吐。”

旖旎的氛围被打破，孟宴臣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最终还是顺从地落在了怀中人的腰上。他向老板要了一个塑料袋，让叶子自己提着，然后揽着她的腰把人送进了副驾驶。孟宴臣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问她，“还想吐吗？”

“现在不想了。”叶子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毛茸茸的发顶让孟宴臣想起自己曾经一直想养却没养成的猫，孟宴臣看了两秒，关上了车门。

他坐到车上，把水拧开递到叶子的唇边，“喝口水。”

叶子没张开眼睛，就着孟宴臣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两口。

孟宴臣等叶子喝完水收回了手，驱车把叶子送回到宿舍楼下，用叶子的手机打电话给翟淼，叫翟淼下来接她。

翟淼接到电话惊讶于是孟宴臣的声音，把手机从耳侧拿下来，看了好几眼自己的备注，才终于开口，“怎么是你？”

“叶子喝醉了，你来宿舍楼下接一下她。”

见此翟淼也不再继续问，应了句好。

“回去可以她多喝点糖水。”

翟淼接过叶子，虽然心存疑虑，但仍点点头。

第二天孟宴臣去看许沁时，许沁刚查完房。

孟宴臣给叶子发消息“起来头还痛吗？”

“头痛，但仍要坚持工作。”两个哭泣表情包。

孟宴臣轻笑出声。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许沁微笑着开口道。

“一个朋友。”孟宴臣收敛了笑容，把手机塞到了口袋。

“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许沁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是。今天中午我送你回家吧。”

许沁思考两秒，随后应下，“行，那我再去看一眼八床病人。”

“去吧。”孟宴臣动作轻微地抬了抬下巴。

等许沁处理完病人的情况，孟宴臣开车把她送回许沁目前住的地方。

“哥，你最近很忙吗？”

“还可以，怎么了？”孟宴臣注意着路况，语气平静，竟然显出几分冷淡。

“没什么，就是你很久不来医院了。”许沁收回视线。

“最近的确在忙一些别的事情。”孟宴臣按下了左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许沁垂下了眼睫。

叶子在休息间隙给孟宴臣回了个消息，紧接着被叫走。给顾客介绍墙上悬挂的巨幅画作。

“这幅画我买了。”顾客指着那副《竹马青梅》。

“好，请在这里写下您的地址，我们会把这幅画包起来给您送过去。”

叶子给孟宴臣发出消息，“今天卖出一幅画，有提成，说不定可以早点还清欠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