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危看着妄川周六晚上画的画，看了半天还是摇头：“我分不出这是河水还是海水，分不出是雪地还是沙滩。”
“这是海边。”
妄川默默收回自己的画本，低声解释道：“忘川是一潭死水，没有这样的浪花，沙滩上有两串脚印，我从来没有沿着忘川这样慢慢走过。”
“我一开始只是想画忘川来着，只是画着画着，不由自主地就成这样了。”
“或许你在无意之间画出了灵魂深处难以忘怀的东西，当时在这个海边都有谁？”居危有些在意，他都没有和妹妹去过海边，所以这份难忘的记忆碎片里肯定没有他。
妄川撇了撇嘴，将画册合了起来。“不知道。”
想了一天加两个晚上都没想出来，倒是说服了自己一切随缘。对于无法掌握的事情，说随缘最好，用于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
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改变不了，一直纠结苦的是自己，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己的感受最大。
“对了，你几岁来着？”
“进四象境以前19岁，而后大概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居危以前说过，进入四象境的人年龄都会当场定格，不过对于他和妄川这种身体已经死亡的情况就不适用了。
系统制作的身体只要没有特殊要求，那表象便百分百遵循所有者原来的模样，现在看到的居危就是他19岁时的样子。
妄川被关的三百年没一天不在打架，表面说是监禁，实际还不如说是在专项技能提升训练营集训。
她可以自行凝结外形，随时凝结、随时解散、随时变幻。
鉴于她对过去没有丝毫映象，这幅面容是以原来样貌为基础，加上个人喜好改变的。
仅外貌而言，现在的妄川和居危记忆中李弘安的样子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相似度，这种程度放到高中学校里一抓一大把，半点不稀奇。
至于个性……根本没有变化，一直都是那么的随心所欲，所以才能干明知不可为之事。
现在，也能硬气拒绝必须要做之事。
想到这里，居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日后，但凡恶事，便让他来做吧！
妹妹好不容易重新开始，应该有一个光明不含一丝杂质的未来。
居危眸光闪烁，似有什么微妙变化正在产生。
妄川看了他一眼，只道：“你这身份卡买的果然偏向你，不知道换成我来买会不会反过来。”
下回换她当姐姐。
居危一眼看穿她的打算，无情地戳破幻想。“你的余额是负的。”
“不能赊账吗？我没余额它都能给我扣成负数，我怎么就不能赊了？”
“还真不能。”
“……”
——
清晨，掀开被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齐铭踉跄着下楼，还摔了一跤，身上的疼痛那么明显。
他妈李宛心听到声音过来，见齐铭仰面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毫无焦距的模样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我的老天爷，齐铭，齐铭你怎么了？”
李宛心拉不起齐铭，便喊来齐铭的父亲，两人一起把真正失了魂的齐铭搬到沙发上。
齐铭父亲皱着眉：“你伤哪儿了？哪儿疼？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最后那句是对李宛心说的。
李宛心还没发表意见，齐铭就开口了，依旧是一副丧失所有生机的样子。
“我为什么还活着？这样都死不掉，有什么用？”
“要死嘞！齐铭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和你爸养你这么大……”李宛心大惊，相同含义的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在场另外两人根本没谁去认真听。
齐铭从沙发上起身，怔怔地走到挂历前，看着一天一撕的挂历，明明已经撕掉的部分竟然还好生生在上面。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直接冲出门去拍对门的门。
那是易瑶的家。
“砰砰砰……”
“谁啊？大早上赶着去投胎啊？”林华凤一拉开门，看见的便是脸白如纸的齐铭。“我的妈呀，怎么跟鬼一样？”
可不就是跟鬼一个样嘛，他才刚开了煤气自杀，醒来后却发现一切回到了未开始前。
易瑶从林华凤背后走出来，看见齐铭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易瑶……”
齐铭喉咙发紧，低下头换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那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我不该不相信你，是唐小米，不是你……”
他的话没头没尾，林华凤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看易瑶有些动容的神情，便知道这是他们自己才懂的事情。
不过相信、怀疑这样的字样还是让林华凤不由得往易瑶生病方向想，投向齐铭的眼神都带着警惕。
齐铭这些话如果早说多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易瑶重新恢复冷淡模样，对齐铭说道：“你回去吧！你妈看着呢。”
之前的齐铭对易瑶有怜悯，有青梅竹马的情谊，现在还加上了愧疚。以前的齐铭是没办法挣脱家庭给他竖立的规矩，自杀是最出格的一次，现在一切回到最初，他反而没了勇气。
但是那颗想要弥补的心是始终存在的，不管是对易瑶还是顾森湘。
想要保护她们，想要那些可怕的事情不再发生，那么就需要从源头解决问题。
易瑶今早没有去上学，她母亲带她去医院了。齐铭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帮不上忙。
来到学校后，进入教室看到在一起讨论素描画的周家兄妹，他忽然意识到了变化。
明明记忆中没有这对兄妹的，怎么……
齐铭是第三个恢复剧情记忆的人物，在他之前的顾森湘和易瑶也意识到这一次的不同，但都没有多做理会。
顾森湘是感谢周亦思的开导，认为他不会是坏人。而易瑶则是秉持着麻烦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别人不惹她，她也不挑事，只是默默警惕着。
——
厕所的味道并不好闻，可唐小米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早自习的时间了。
因为在之前的学校受过霸凌，所以在转校后第一时间选择拉帮结派，可在联系还不算紧密的时候，有人戳破了她的伪装，毁了她所有的打算。
易瑶，唐小米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
如果易瑶说出她被欺负的事情，汪爱钰那些人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就不会若有若无的欺压她。
一切都是易瑶的错！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唐小米走出隔间，对着厕所的镜子整理仪表，然后踏着利落的步伐走进二年一班。
见齐铭朝她看来，她立即扬起一抹温柔甜蜜的笑容。怎料，齐铭一脸厌恶地转头。
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头涌起滔天怒意。
齐铭，你凭什么！只不过是个饭店老板的儿子而已，这样的家室在合平都不算出众，要不是学习好，谁知道你……
唐小米缓了缓情绪，朝妄川走去。
“亦安，你们刚刚在看什么呀？能给我看看吗？”
“一幅画而已。”说着，妄川便把素描本塞进了抽屉，半点没有要给唐小米看的意思。
唐小米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中温度下降些许。她转移话题道：“最近电视剧看了吗？”
“没有，没空。”
“那这个周末去看电影吧？我请你。”
“不用了，不想看。”
妄川这会情绪并不高，能敷衍着回答每一个问题都不错了，不能要求有多好的态度。
可被连翻拒绝的唐小米却觉得妄川是在故意下她的面子，端着一副垂泪欲滴表情就走了，看得妄川一脸莫名。
居危问道：“她怎么了？”
妄川冷漠回应：“绿茶病犯了。”
“……”
唐小米做的一切都被汪爱钰等人看见，并迫不及待地上前嘲讽她。
午休时间，按捺不住心中恶意的唐小米趁其他人都去吃午饭了，偷偷将妄川放在课桌抽屉的素描本拿走。
学校后门废弃的喷泉池边，她看着上面只有一张画的素描本，搞不懂妄川为什么那么宝贝。
“不管了，总之得让你知道我唐小米的面子不是那么好下的。”
“扑通”一声，素描本被丢进了落满树叶的水池，那一瞬间恶臭袭来，唐小米捂着鼻子退后，嫌弃地走了。
妄川对那副画很上心，故而回到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想再看看，可是却没找到。
她确定自己放在了抽屉里，一定是有人拿了。
握上那只被留下的铅笔，妄川走到讲台上，阴沉着脸，冷声问道：“是谁拿了我的素描本。”
她的目光从教室里的学生脸上一一扫过，唯独唐小米眼神略微有些躲闪，以及隐隐透出的得意。
注意到妄川看过来的视线后，唐小米还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道：“是谁不经过别人同意就拿了人家东西啊？赶紧还回来吧！亦安同学是很大度的，还回来就好了。”
“错了。”
“什么？”
“我并不大度。”
唐小米愕然，看着妄川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她仿佛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一点点被压缩。
她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居危也肃着一张脸旁观这一切，他知道妄川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阻止妄川教训不识好歹的人，那么极有可能他也会成为被教训的一个。
可是，他也没想到妄川那么极端。
“噗、”
一只铅笔长约18CM，现在一半被妄川握在手里，另一半则被插进了唐小米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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