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痛的边缘（三）

嫣儿……相知相识百年，九华还是第一次这样喊她。绯嫣有些错愕地抬起眸，看见落日余晖下，九华轻舞的墨发，飘逸的白衣，和他眸子里如坠落了九天星辰的温暖。

那是最绝望的时刻看见的最绝世的风景，直到那之后很多年，绯嫣都始终认定，九华是拯救她黯淡生命的天神。

绯嫣看见九华，积攒了多日的委屈和绝望涌上眼眶，化作晶莹泪水。九华看着她颤抖的双肩和蓄满泪水的眼眸，竟像是一针一针扎在了他自己心上。他轻轻蹲下身来，一双清润如玉的手轻抚着她的长发。

九华仙君你跟着我跟久了，突然消失，我反倒不习惯了。嫣儿，发生什么事情，别自己一个人扛着，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这些话，她好像是等了太多年。百年执念，如今算是得偿所愿，她终究听到了九华此刻温暖柔情的话语，终于看见他卸下天神的所有尊贵和高傲，与她比肩齐眉。

可是，她没了该有的欣喜。如今的自己，已是不洁之身，更何况还杀了天界神仙，罪不可恕，她要如何面对九华？

绯嫣九华……

绯嫣艰难地开口，可是甫一张嘴，便是满喉哽咽，那些肮脏屈辱的事情，要怎么告诉他？思忖良久，绯嫣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只得垂头道。

绯嫣没什么……只是觉得，叨扰了你一百多年，一直以来都得不到回应，想放弃了……

九华轻抚着绯嫣柔软的长发，心生爱怜，仿佛被九天星河映亮的眼眸中氤氲着从未展露的温柔，樱花色的唇畔绽开比樱花更绚烂的暖笑。

九华仙君嫣儿坚持了百年，为何却又在此刻选择放弃呢？我刚想要好好开始，你便就此离去，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九华……这是向她袒露了心意吗？她的穷追不舍，得到了他的垂青？绯嫣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泪光盈盈的眸子。

绯嫣九华……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她这个直白单纯的问题，引得九华一阵轻笑，却一面笑着，一面轻柔地将绯嫣揉进了怀中。少女柔软的长发在他怀中散开，一丝一缕滑过他的手腕，留下滚烫的温度，那全都是心动的证据。

九华给他的这个宠溺至极的轻拥，成了绯嫣从此生生世世至死不忘执迷不悔的魔咒毒蛊。就是这个拥抱，让她在那一瞬间觉得，所有的痛苦绝望都可以成为记忆，只要此刻留得住他的温暖，她在所不惜。

九华仙君嫣儿……

九华温润清雅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宠溺的甜糯，苏到了心底。

九华仙君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你了。

绯嫣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那一瞬，觉得百年心酸都化作了奔流而出的泪水。她再也克制不住，一头扑进九华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肝肠寸断。九华蹙眉，眼底是依稀疼惜，他轻抚着绯嫣颤抖的双肩，任由她的所有脆弱难过都浸湿自己的衣襟。

绯嫣却一面哭着，一面觉得解脱。九华的爱，恐怕是她活下去唯一的理由和动力了。被沐风与寒露凌 辱，失手弑神成为十恶不赦的妖，她本无心恋世，但求一死。可是如今，她有了九华的此情不渝，便有了放下一切顾虑，与他浪迹天涯的勇气。

九华仙君嫣儿……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轻易言弃。该坚持的，该固执的，便矢志不渝地走下去。

九华的嗓音像是命令，却又像是央求，绯嫣无从拒绝，感动地在他怀中嘤咛着点头。

那些不好的记忆，就当做不存在吧。她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实在是割舍不下唾手可得的幸福。

九华……对不住了……沐风与寒露的罪孽深重，而她也深陷其中，这些纠葛恩怨，如果能瞒得住一时便是一时。她太爱他，每一分一秒能像现在这样安然相守的时光，都弥足珍贵。

如果当初她的隐瞒，就是九华最终无情杀她的理由的话……绯嫣想，她也无从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