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玉菩萨

“不过是宝娟蠢钝喊出了娘娘的名号，宓妃误打误撞罢了。”剪秋上前扶过她。

　　皇后擦擦手，转身往隔壁的佛堂去。

　　刚出了门就看见绘春在安排宫人拖走宝娟的尸体。尸体拖拽间在地上磨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皇后挑眉看向剪秋：“果然，肉，带血的才好看。”

　　剪秋会意，招手吩咐小宫女：“血迹难清。若是实在清洗不掉，便算了吧。”

　　佛堂不大，供了一尊玉菩萨。菩萨眉如小月，眼若双星，面容和煦。皇后双手高举立香，虔诚地拜了又拜，然后将立香稳稳地插/进香炉里。

　　香云缭绕，腾空而上。

　　皇后退一步，双手合十又拜一遍，手抚上胸口，凝眉道：“阿弥陀佛，本宫刚刚怎么可以说这么造孽的话呢？真是罪过啊。”

　　宓妃跋扈，冲撞了皇后，皇后足足头疼了一天一夜。

　　果郡王听到传闻，心神不定，既担心宓妃在宫中受苦，又忧心宓妃遭人陷害，便忍不住询问探听消息的小厮：“皇上……可罚了她？”

　　“皇上体谅宓妃娘娘病情，并没有说什么。”王爷怎么能窥探皇上的妃子呢？小厮想到这里，头埋得更低。

　　忽然果郡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展颜吩咐道：“多收拾些东西让人捎给采蘋，再收拾些珍品，送给宓妃娘娘，本王……只求她看在这些东西份上善待采蘋。”

　　说完这些，他松了一口气，幽怨望向圆明园，才有起色的身体竟又隐隐有些摇摇欲坠。

　　果郡王托人送进圆明园的大堆东西里，有太多不符合采蘋身份的物件，比如那双辟毒筷，又比如那块和田玉佩。采蘋多看一件，便多惶恐一分。

　　小厮斟酌一番，问道：“不知宓妃娘娘待采蘋姑娘可好？”

　　采蘋睁睁眼：“娘娘一向待我亲热。只是这？”说着手不安地指了指玉佩。

　　小厮低头，只是说：“都是王爷让奴才带给姑娘的，具体的王爷也没说呢。”竟是自作主张将果郡王的真正安排隐去了。

　　采蘋却愈发不安。

　　晌午，采蘋忙和安陵容说了这件事。安陵容才睡醒，精神恍惚，闻言怔怔看向采蘋。她看不清采蘋的脸。

　　正巧皇帝进了殿，看着采蘋手里的玉佩，笑道：“怎么，宓妃又赏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采蘋拘谨答道：“不是娘娘赏的，是果郡王托人递给奴婢的。”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皇帝打趣道：“老十七对你倒是有意了。”

　　采蘋正是读过这句诗，才会如此不安，等皇帝说完，仓惶跪下：“皇上，奴婢不敢。”

　　皇帝看她清瘦身影，来了兴趣：“抬起头来。”

　　采蘋怯怯抬首，欲言又止。

　　皇帝看清了她的脸，确实是个清丽佳人，不由开怀道：“你这个宫女，长得倒不错，配老十七也不算委屈了他。”

　　安陵容靠床坐着，还未洗漱，整个人还不太清醒，听到皇帝的说话声也没有反应。

　　皇帝走几步，在床边坐下，爱怜地摸了摸她鬓角碎发。

　　“你怎么来了？”安陵容终于有了反应。

　　“朕有许久未曾见过四阿哥了，朕来看看四阿哥。”

　　“四阿哥不在啊。”

　　“朕知道。”皇帝笑一声，“苏培盛说过。”

　　“那你怎么还来！”安陵容开口斥责他。

　　“朕来看看四阿哥的功课。”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忍不住笑：“朕待会再来。”说着起身往偏殿去，大概是去看四阿哥的功课了。

　　皇帝走了，采蘋上前握住安陵容的手，惊慌道：“娘娘，奴婢配不上王爷啊，奴婢只想陪着娘娘！”

　　安陵容愣愣看去，日光隐没，阴影打在采蘋身上，黑暗里采蘋慢慢长出了一张脸。她第一次看清了采蘋的模样，那是……她的模样。

　　安陵容莞尔一笑：“陵容，原来是你呀。”

　　“什么？”采蘋没听清，听着脚步声又近了，攥着玉佩继续小声哀求道：“娘娘，奴婢配不上王爷啊！”

　　日光显曜，落在秋海棠上，落在采蘋脸上。

　　安陵容不禁将采蘋拉上榻：“好，毕竟……”

　　她说到这里又无端端住，细看这张脸，依恋埋入采蘋脖颈：

　　“如今只有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关系了。”

　　日光再次隐没，秋海棠陷入了黑暗里。

　　日光再次显曜，皇帝背光而来，打断她：“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安陵容不豫扫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皇帝咳一声：“四阿哥的功课，做得极好，朕觉得不必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