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溪间

“我记得小时候你对我们说，和陈妈妈一起创办孤儿院的时候，过得很拮据，陈妈妈却从未抱怨，你在外奔忙的时候她为你打点好身后的一切，她原本该生活无忧，却选择了和你一起吃苦头。”

“你说孤儿院存在的意义，是给迷路的小孩一个家。”

“你说，日子好起来了，你要让陈妈妈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你说，要让每一个选择相信你的人不后悔。”

“可是，林叔，什么时候收留小孩不再是目的，什么时候，陈妈妈已经不在你心里了。”

“不忘来时路，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

林勋涨红了脸色，当年他和陈茗结婚两年多，工作稳定，经济条件也算不上差，可他却总觉得不甘心，犹豫许久，向陈茗告知了自己的想法——创办一所孤儿院。

温柔的妻子辞去了工作，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支持，他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哪怕很多人不理解，包括他们的父母。

可随着时间流逝，财帛动人心，他的一腔赤诚染上铜臭味，他逐渐迷失，忘却了曾经的自己，也忘记了沉默付出的妻子。

他怎么会犹豫呢，竟然为了救不救妻子这件事与他人争执，那是曾经的他日思夜想都要娶到的人啊。

不忘来时路，方知归何处。

唯有记住出发的缘由，才能循着正确的方向，找到自己心底的归处。

……

纪雾站在走廊中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一阵消毒水味的风吹过，带走他一身的冷汗。

手术灯灭，医生终于宣布病人脱离危险，送进观察病房后，龚丽看了一眼门口的少年放轻脚步转身走到天台，倚靠在角落，狠狠地松了口气。

抬头，天空很美，粉色云霞萦绕金纱，她不禁看痴了，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交谈声。

是一个男人正在通电话，“豪华的装修能给孩子们带来什么，不如吃饱穿暖。”

停顿了几秒，发出嗤笑，仿佛对面说出了怎样离奇的话，“领导舒心有什么用，也不见得给孩子们点什么实质的东西，除了虚无缥缈的名头，他们还能给出什么，办孤儿院不是哗众取宠，也不是强迫小孩卖笑的！以后你说话过过脑子！”

龚丽没有再听，往天台另一头去，忍住夺眶的泪水，她仿佛又回到那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夜晚。

江边风很大，她站在那，听一个陌生的女人絮絮叨叨了几个小时，讲孤儿院的孩子怎样可爱又懂事，讲他们令人心疼的经历……很多很多，让她原本冰冷的心汇入暖意。

她问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留在那？”

女人沉默一瞬，嘴角笑意温柔:“或许是因为他们让我感受到了世界。”

她眼神闪动，轻轻开口:“世界？会接纳这样糟糕的我吗？”

女人伸手把龚丽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又笑了笑，说道:“哪里叫做糟糕呢？只是生活太匆忙，我们有时顾不上凌乱的头发，也忘记了要微笑。好了，漂亮的小姑娘，夜里江边凉，回家记得喝一杯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