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治

东方熹微，伍子陵这才顶着一副影响他清雅公子形象的黑眼圈从药房出来。

“北堂玄夜，我告诉你啊，为了救她，我可是耗费了大半年的库存药材，除了雾罂膏，你还得再加点东西。”伍子陵环臂站立，大有对面不答应就不让进的架势。

北堂玄夜一身银白长袍，衣领处绣着金色流云图案，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说道：“好啊！你想要什么？”

伍子陵双目炯炯发光，“我……”

话还没说完，荆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伍子陵肩膀，伍子陵脚下一斜不自觉就靠边站去，伴随着荆羽一声嫌弃：“就这身子骨，明日便送你一把大刀强身健体。”

伍子陵瞪着荆羽，咬牙切齿：“荆羽，别以为你武功高深就可以欺负人！”

荆羽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抬腿迈过门槛为北堂玄夜引路。

榻上沉睡的柳非银跟昨日从乱葬岗捡回来时判若两人，精巧的俏鼻此刻正均匀地呼吸着，只是太过微弱，几不可闻。

她檀口轻闭，只是那失了血色的病态和缺水导致的干纹，太惹人垂怜。几缕青丝散垂在她的枕边，又几缕轻抚着她紧致的下颌，长长的睫毛覆下，就像蝴蝶的翅膀轻颤，只是右脸的擦痕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显得十分突兀。

推门而入的北堂玄夜和荆羽有片刻的愣怔，眼中的光忽明忽暗，荆羽突然明白自家大人那句话，她实在太适合刢鹫宫了。

北堂玄夜走近看去，眼前的人虽然安静地沉睡，却眉头微蹙，似乎很痛苦。

他修长的手指轻拂苏言眉间，温柔至极，如同在呵护易碎之物。

伍子陵在旁看得惊呆了，喃喃道：“啧啧，真看不出，这个女人竟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万年不开花的铁树露出这种表情……”说到最后，因为荆羽的眼神警告，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而后不服气似的继续道：“还不许我说了，您二位不是自诩从不为女色所动，清心寡欲到世人都以为北堂丞相府内都没个正常人，当然了，除了我，啧啧啧……”

荆羽想一拳揍上去，“伍子陵，我看其实就你一个人不正常。”

北堂玄夜在巳谷节上见过柳非银，那时的她是妩媚的，但更耀眼的是她侃侃而谈时的神采奕奕和刚正不屈，使臣府内她虽抹了黑炭掩住了光彩，却又让他见识到了她的狡黠，她的睚眦必报，后又从暗卫口中得知了她的果决和狠戾，此刻让他惊讶的是，柳非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柔弱到手一碰就能碎掉，只是更像他记忆中的故人了。

北堂玄夜收回思绪，沉声问道：“她今日可能醒转？”

伍子陵嘴巴张大，近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你想什么呢北堂玄夜？昨晚才从鬼门关拉回来，今天您就想让她起来给你跳段儿舞？她后背手臂都是外伤，致命的是穿胸那一剑，我只是吊住了她的一口气，要想让她多一口气，还得每日做一件事。”

“何事？”

“我用银针封住她的心脉，辅以我特制的药浴，使她周身血气正常运转，她才有可能清醒过来，后面再说疗养痊愈的事。”伍子陵少见地正经起来。

北堂玄夜对伍子陵自然信任有加，挥手便道：“那就交给你了。”

伍子陵急得跳脚：“那不行！”

北堂玄夜微微皱眉：“雾罂膏不想要了？”

伍子陵顿时萎靡下去，无奈叹息，“唉！算了，谁叫老子欠了你一条命呢！”

伍子陵欲言又止一番，这才说出原委：“大哥，我要给她药浴，她昏睡中没办法支撑自己，得要人撑着，我这柔弱身子骨，可撑不住一炷香时间，况且，男女有别……”

伍子陵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碗红漆木盒递予北堂玄夜，“喏！拿好，等下你先帮她泡药澡，按照我教给你的办法，保管药效奇佳。”

荆羽见自家大人面露难色，打断了伍子陵，“大人向来洁癖严重，不喜与人接触，你作为医者，眼中怎能有男女之防？你回答我，昨夜谁给她净的身？”

伍子陵脱口而出：“我啊！”

“谁给她上的药？”

“还是我啊！”

“谁给她往胸口扎的针？”

“自然必须是我啊！”

“那行了，药浴也交给你了。”

伍子陵又连连摆手，“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分，但是……重点是……我累啊！谁更迫切想让她醒转谁来，反正我不干。”

“你……”荆羽气结，“伍子陵……”

“我说北堂玄夜，反正你不近女色，我也不担心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到时候我在药浴里多加几味药，正好将你的身子也好好调理一番，一举两得，多省事儿。”

荆羽嗤笑一声：“看出来了，你就是懒。”自家大人对此女这么上心，除了有意收揽，或许还有那么几分喜欢也说不定，要不推波助澜一番？

荆羽转头对北堂玄夜道：“大人，伍子陵就只对大人您一人上心，我怕将柳非银交由他，药浴时打个瞌睡能把柳非银给溺死了，而如若假他人之手，又怕柳非银还没死的消息暴露出去……”

北堂玄夜打断他：“荆羽，你何时也学着伍子陵这般聒噪了。”

荆羽赶紧禁言：“属下多嘴了。”大人可千万不要将此事推给他。

北堂玄夜沉吟不语，只是微不可察叹了一口气。

伍子陵眼尖，看出了北堂玄夜的妥协，当即拊掌一拍即定：“还是丞相大人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