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宓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放肆地对待,下意识伸手去推,始作俑者红着眼,压抑着眼底的疯狂与执拗,扮着可怜相抖了抖,也不让步,也不更进一步。
“你……你无礼!”雪宓瞪圆了眼,脸红彤彤的,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蜉蝣可以求仙问道,蜉蝣可以想法子延年益寿,仙鹤和蜉蝣也能够快乐地在一起,能不能,不要剥夺蜉蝣与仙鹤结缘的机会?”
一滴水顺着他的下巴就要滑落到雪宓的脸上,雪宓的心神不宁,没有注意到,宫尚角瞳孔一缩,腾出一只手接住那滴水珠,单手撑着,动作幅度一动,整个人又迫近雪宓几分。
雪宓抿抿唇,眼神复杂地审视着他:“蜉蝣看重快乐,可仙鹤更看重永远,这一点,蜉蝣给不了,再怎么努力,也给不了。”
宫尚角闻言只觉得心间空了一块,雪宓是他此生第一次为之心动的存在,他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心存侥幸,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可偏偏是要别离的今日,无情的、逃避的现实从心上人口中揭露,可他不甘心,年少时遇到过最惊艳的人,此后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了,他实在是不甘心就此止步放弃……
可他还有什么好辩驳的,残忍的事实就是如此,明晃晃的不可能终于是呈在了台面上。宫尚角于是呼出半口气,再憋住,才吐出字句来:“抱歉……”
他松开对雪宓的桎梏,坐起身,解下抹额,机械地擦着头上和脸上的水,原以为这点小伎俩能获得雪宓的关心,谁知道现如今溃不成军的会是自己。宫尚角苦笑,压下眼底的涩意,爱情的萌芽还没冒头就被铲了,说不伤心都是假的,骗不了自己。
雪宓也坐起身,指尖缠绕卷发:“你净想着让蜉蝣去努力追赶仙鹤的脚步,就没有想过从仙鹤身上走捷径吗?若是,仙鹤有办法……”
“不……”宫尚角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低声道,“仙鹤就该高高在上、开开心心地活着,她不该因为蜉蝣跌落云端,被拉到泥潭里,为蜉蝣承担逆天而行的代价。若是不能永远快乐地在一起,那确实、确实不如不相遇,仙鹤值得更好的……”
最后几个字说得着实艰难,宫尚角狼狈地一抹眼,提起行囊就要背着离去。
刚刚还开着的房门被风雪裹挟着关上,雪宓身形一动,闪现在他身前:“等一等,你可是真心觉得,仙鹤值得更好的,不与蜉蝣相遇即是最好的结局?”
宫尚角嘴唇蠕动半晌,偏过头去不看雪宓,咬牙道:“……不真心。”
“什么?”
“我说我不真心!若是我,做不到将挚爱拱手让与他人,我定是要去争一争的,我不甘心,不甘心还没有开始就谈结束,不甘心明知不得善了却什么也不做就放弃,我不甘心!”
他推着雪宓往后去,直至抵上门框,手垫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手撑在门上,形成一个将雪宓半圈在怀里的姿势。此时此刻,退无可退,不论是他,还是她。
一柄锋锐寒亮的冰刃倏地从雪宓的指间弹将出来,尖利的刀锋寸步不让,抵住了宫尚角的颈项。
“你真是太失礼了,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我。”雪宓势要压宫尚角一头,蓝眸冷冰冰地与他对视,“你冒犯了我,得付出代价。”
宫尚角一垂眸,感受到脖颈间存在感极强的冰刃,眼底划过一丝决绝与悲痛,再一抬眼,竟是笑出了声。只见他嘴角勾勒出弧度,目光则径直越过雪宓手持的冰刃,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雪宓歪歪头,冰刃松了松,她偷偷瞄了眼宫尚角的脖颈,嗯,还好,没有被伤到,于是故作大度道:“你问。”
“蜉蝣执着于这份缘,那仙鹤呢,仙鹤怎么想?”
雪宓动了动手指,突然扬起了一抹天真又乖戾的笑,冰刃消散,她看着宫尚角不肯退让的、执意要得到答案的眼神,轻轻地说:“仙鹤,自然是要来看看蜉蝣值不值得她逆天而为了。”
没等宫尚角消化完她说这话的意思,雪宓伸手拽住他腰带,将人拉近,仰头在他微张的唇上落下一吻。
“现在看来,我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不错。”
这一吻,又软又柔,似花瓣轻落,好不真实。宫尚角愣住,完全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隐晦地表明了心意,还以为缘分要彻底断了,谁知道是一步登天定了名分。
他素日冷静的脸上出现越来越明显的笑意,最后干脆埋在雪宓颈侧闷闷低笑。雪宓又好奇又懵,干嘛呀,刺激太大,惊喜来得太突然疯了?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与我在一起?”
“谁说的?”
宫尚角立马不敢置信地直起身子,心脏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简直是起起落落,话都要说不利索了:“我……我还以为……”
“打住。”雪宓傲娇地扬眉,“我只是说我的眼光好,又不是说认定你了,只是暂时,暂时看你顺眼而已哦。”
“再说了,我以后选定的人,是要抛下凡尘的一切,与我在幻雪山共度漫长的神生的,你,能做到吗?”
宫尚角闻言心中默默盘算着把角宫事务交给宫朗角的可能性,三域试炼他会全力以赴证明自己的优秀,但执刃想将他打磨成宫门对外的利刃怕是要落空了,罗列了一系列培养宫朗角的清单后,他肯定道:“我能。”
角宫中躺着的宫朗角突觉身体沉重了不少,属实是人在宫中睡,锅从后山来。
雪宓哦了一声,指指他扔在地上的行囊:“故事讲完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宫尚角哪肯现在就撒手,名分还没谈拢呢,人也还没抱够呢,他还想在为自己争取一下。
雪宓看出他意图,截住他话头,笑眯眯来了句:“我可不喜欢太黏人的。”
正欲开口的宫尚角一噎,雪宓故作惊讶地捂嘴:“你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宫尚角:“……”
他闷闷不乐地拾起行囊背上,一步三回头:“那我走了?”
雪宓点点头。
“……我真走了?”
雪宓眉头微拧。
“我真的……”
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他是这种性格的人,雪宓几步追上他,捧起他的脸又是一吻,打了个响亮的啵,毫无留恋地摆摆手:“走吧走吧。”
宫尚角摸摸嘴,微不可察地笑了下,最后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看上别人。”
雪宓心说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偷摸着跟上,也没空看上别人啊。
“放心,我眼光很高的,也就你入了我的眼。”
宫尚角勉强算是心满意足地走了,毕竟得到了两个吻,这在之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雪宓和雪宫三人打了个招呼后也离开了。
弥生摸着摸着雪宝的头,突然来了一句:“我要有姑父了。”
雪重子怔住,雪公子八卦地追问:“谁啊谁啊?难不成是宫尚角?”他其实挺磕他俩的。
弥生颔首:“个别冰族的巫师可以预见未来,我与生俱来的预言能力告诉我,雪宓姑姑会选择他。”
雪公子又问:“这么神奇?那你预见过自己的未来吗?”
弥生的眸子突然定格在倒映出她面容的雪莲茶上,她喃喃道:“我看到过,我会以这幅样子,与一个男子在雪雾森林里相拥。”
惊天大瓜!雪公子下巴合不上了,雪重子手中的茶杯都要握碎了。
“他……是谁?”雪重子声音艰涩。
弥生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但我看到自己笑得很幸福。”
喀嚓一声,雪公子还以为是雪重子的“少”男心碎声具象化了,偷瞄过去一眼,哦,是茶杯不堪重负终于被捏碎了。
再看第二眼,是他最喜欢的茶杯!
这下雪公子的心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