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x云之羽（4）

　　​靠近冰幕的雪雾森林边缘永远是春末夏初的样子，并且终日笼罩在夕阳般的光晕中，看起来暖暖的。

　　​此时此刻，身处于这片森林的南星不疾不徐地穿行于林间，走走停停，不时地环顾四周，并伴随着声声呼喊，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不远处的大树背后，一个黑发少年盘坐在地，偶尔探出脑袋观察南星的行踪。看到南星没发现自己，少年有些得意，露出狡黠的笑容。却不想站起身的一瞬间，脚下传来“咔嚓”一声，似是枯枝断裂发出的声响。声音的始作俑者顿时垮下了笑容，懊恼地拍了拍头。

　　​与此同时，正在找人的南星脚步一顿，高声道：“宫远徵，出来吧。我听见你在哪儿了。”

　　小宫远徵只好从树后出来，噘了噘嘴叫了声：“姐姐——”

　　​雪宓从树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地，她看了眼小宫远徵：“你不是说你很擅长捉迷藏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找到了。”

　　“可是在宫门里，他们都找不到我。”小宫远徵挠挠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雪宓心说，就你那蹩脚的捉迷藏技术，只怕是找的人根本没有用心找。她对宫远徵口中的宫门有些好奇了，自家孩子丢了，都不见有人发现来寻的，还得她们亲自给送回去。

　　​南星走到小宫远徵身前，把手放在对方的头顶轻轻抚了两下：“玩了这么久你也该回去了，穿过那片冰幕，应该就是你的家了。”

　　小宫远徵垂着头，第一次不想去拉南星的手，他揪着自己的小袄，小声嗫嚅：“我不想回去……”

　　他的声音很小，消散在风中，还夹杂着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小宫远徵窘迫地按按肚子，试图把这声音给堵在肚子里。

　　雪宓绕着自己的卷发，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冰幕一眼，对南星说：“弥生应该也在雪雾森林里，我接她去落樱坡教习新的幻术。”

　　南星一笑，语调轻软，像新抽出的纤柔花茎，星星点点，将早春的凉意染得嫩绿明快：“可以教她些难的了，弥生上次学得很快。”

　　小宫远徵愣愣地看着南星的笑颜，一提到弥生，她面上的清冷一眨眼飘散开了，仿若窗前薄纱滉漾似烟，被一缕迷失了路径的微风无心拨弄开来。

　　雪宓离开了，南星牵着小宫远徵的手一步步走向冰幕，临近分别，爱挑起话题找话说的雪宓也走了，南星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

　　止步在冰幕前，小宫远徵惊觉自己的渺小，与冰幕传来的阵阵寒冷的威圧感，他无意识地攥紧了南星的手。

　　南星垂眸，摊开手心，一颗颗大小不一、不同种类的种子悬浮在空中，她半蹲着身子，轻声道：“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种子？”

　　小宫远徵闻声抬头，惊奇地扫了眼那些种子，他望着南星眼底两泓晴光潋滟的水蓝，按捺住激动，问：“有我想要的，就给我吗？”

　　南星颔首，将种子一一排列在小宫远徵的面前：“有想要的就拿去吧，算是送你的礼物。”

　　小宫远徵软糯糯地笑了，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人送过我礼物呢。”他认真地挑选起来，竟在其中发现了几颗出云重莲的种子。

　　“是出云重莲！”他将种子小心地包好放在怀中的小囊袋里。

　　南星看着他动作，记住了他想要的种子的样子：“这就是你想要找到的种子？”

　　“嗯！”小宫远徵开心地点头，后又苦恼地看着南星。

　　“怎么了？”

　　“可是我没有能送给你的礼物。”

　　“我没有想要的。”南星注意到冰幕外不远处驻守的黑眸黑发的凡人们的骚动，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宫远徵。

　　“或许，你的家人来找你了。”

　　小宫远徵垮着脸，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走：“我想要送你礼物后再走。”

　　“我没有想要的。”南星又重申了一遍，她将小宫远徵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可以快点走了。

　　小宫远徵一步一回头，走得极其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被家里人赶出去的孩子，南星有些费解，以为他是非要送她礼物才能痛快地走了，于是仔细想了想，想起了从前自己小时候在雪雾森林长大的日子，她对着又一次回头的小宫远徵说：“我喜欢堆雪人。”

　　小宫远徵眼睛歘地就亮了，他立马回头跑了几步，之前磨磨蹭蹭走的路白废：“姐姐喜欢雪人吗？”

　　南星点点头，以防万一又加了一句：“礼物不是只有当面送的这一种。你现在先回家，回家后随意找块空地堆个小雪人就行，落雪了，我就知道是你在堆雪人了。”

　　小宫远徵觉得她在诓他，不放心地问：“真的吗？你送给我那么珍贵的种子，只要我给你堆雪人吗？”

　　“那种子在你看来很珍贵，在我看来却不过是地上想找便能找到的。”南星摸摸他的黑发，“我不是人族，风雪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也会带给我我想要的。”

　　“那姐姐你是仙女吗？”小宫远徵早就想这么问了，但他怕问出口了，仙女姐姐就飞走了。

　　“我是冰族的神。”南星指尖一点，一朵雪花在小宫远徵眉间绽放，而后隐去。

　　小宫远徵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这是什么？”

　　“是一个小法术。”南星微微一笑，“只要你呼唤我，我就能感应到。”

　　“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是应该要呼唤你的名字才行？”小宫远徵扬起小脸，仰望着他的神明。

　　南星一愣，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她又想起流连凡世的弟弟卡索。

　　任何一个神都拥有漫长无比的生命。他们不会为今年的第一场雪而惊喜，也不会为这一年很顺遂而庆幸。因为对他们而言，这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事情。

　　​相比神的平淡无奇，凡人的生活明显更加吸引卡索。那是多么的肆意、鲜活！

　　​凡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可他们却拥有丰沛的情感和丰富的经历。仿佛正是因为生命之短，所以才要活得更加精彩绚烂。

　　神的名字不能轻易告知凡人，因为那会代表着神与凡人之间有了羁绊。可卡索喜欢交朋友，他总是不吝于告诉他的朋友们他的名字。

　　“南星。”南星垂眸看着小宫远徵，“我叫南星。”

　　“南星姐姐。”小宫远徵踮起脚抱了她一下，没等南星反应过来，又害羞地跑向冰幕，“南星姐姐，再见！我还会再来的！”

　　冰幕在南星的注视下出现了一个容小宫远徵能通过的洞，后又重新阖上，再次隔绝两个世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烟火气。

　　“再见。”南星喃喃道，“……再也不见。”

　　凡人的生命是那么的短暂，小孩子的忘性大得很，相信那个小法术并不会派上很大的用场，他会忘了她，在那有限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