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缠爷记（13）

　　韦衙内跪在地上，远远看着自己父亲被抬走，薛映在身后死死按着他的肩膀，衙内满脸是泪哽咽回头看向元仲辛：“他为什么要杀我爹？”他又有些希冀地看向元仲辛怀里的扶桑。

　　元仲辛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扶桑知道他的目光含义，可她确实不能扰乱云梦泽的秩序，不忍地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于是韦衙内懂了她的意思，眸色黯淡无光。

　　赵简：“小薛，先把衙内带回去。”

　　薛映：“衙内……”

　　韦衙内擦了擦泪：“我不会冲出去的，我爹说过，他相信我，我长大了……所以这时候我绝不能冲动，我要让他看到，他没信错儿子。”

　　赵简面露悲伤，对薛映点点头，薛映扶着喃喃自语的衙内离开，赵简转头看向元仲辛。

　　元仲辛还没缓过神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简：“世伯生死还要确认。”

　　“嗯……”元仲辛目光看向广场。

　　元天关：“没什么好确认，死透了。”

　　元仲辛和赵简猛地转头，元天关又出现在身后院落里：“本来没那么快脱身，说来也好笑，正好有傻子替我挡灾。”他面色如常地接过扶桑，扶桑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手，默默抱紧了他。听到那句傻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

　　元仲辛：“为什么杀他？”

　　元天关：“你冒死来西夏，不就是自认七斋一员么。”

　　元仲辛：“我本来就是。”

　　元天关轻嗤一声：“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看韦卓然，八成是大宋暗线，一心为国。”他看看赵简，“赵氏一族更不用说，皇家血脉。薛映父亲身为军户，天命守疆土，王宽更是名门子弟。裴景虽是外族，但与辽邦有仇，裴家投效大宋，也是理所应当。”

　　元仲辛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为国杀贼，重情重义，那是因为生来就该如此，家学渊源，血脉传承，实实在在的佳话。而你呢元仲辛？你从根子上，就是烂的，有我这样的爹，你根本没东西可传承。”扶桑一下子将头埋入元天关肩窝，心疼地攥紧小手。怎么办？她眼前有些模糊，却只能任元天关说着不断诋毁自己的话。

　　元仲辛面露嘲讽：“你自己也知道？”

　　“所以啊，你跟着他们舍生忘死，这不是傻的么？人家有传承，有底蕴，而我呢，就是个自私小人，你凑什么热闹啊？醒醒吧元仲辛，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元仲辛听笑了：“父亲是王八蛋，儿子天生也该如此，是吧？”

　　元天关冷笑：“世上本就如此，父亲入牢城营，儿子被骂成贼，这种事你该见多了，人家锦衣玉食长大，你在烂泥里滚爬，泥潭里开出来的，都是腐败之花。”

　　元仲辛沉默。

　　元天关感受到自己肩窝处的衣服有些潮湿，顿了顿：“其实我还算照顾你感受了，按理说，我直接杀你这些朋友就好。现在好了，我杀韦卓然，你和七斋，便有了隔阂。正好寻个台阶，全身而退。”

　　元仲辛：“为这个杀人？”

　　“你做不了的选择，我替你做。如今这局面，你们这同伴也做不成了，趁早分道扬镳，回大宋吧。”元天关看看赵简，“你可以一起走。”

　　赵简明确拒绝：“不必。”

　　“你打算劝他？没用的，他有我这种爹，就是命数。”

　　“我不劝他。”

　　元天关挑眉：“真的？”

　　“他是元仲辛，他的决定，不需要别人来劝。”

　　元天关和赵简的目光都看向元仲辛。

　　元仲辛看向元天关：“你是对的。”

　　元天关得意一笑。

　　“我没有家学传承，没有父辈忠烈，我和他们不一样。”

　　“想明白就好了。”元天关轻拍着已经有些抽泣的扶桑。

　　“但任何事，总要有个开始，对吧。”

　　元天关疑惑皱眉。

　　“既然没有传承，就让我成为传承。过往不计，元氏门风，始自我起。”

　　元天关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对了，再纠正一下。”元仲辛看了眼元天关怀里的扶桑，“泥潭也能生出莲花。”

　　元天关被扶桑锤了一下：“话说的很好听，但你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韦原。”他拂袖而去。

　　在元仲辛和赵简眼里，就见他被怀里的小丫头一拳接一拳锤个不停，看上去不疼，但很掉面子，毕竟元天关越走越快，恨不得立马消失在他们这些小辈的眼里。

　　元仲辛没忍住笑了下：“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真的有些好笑。”赵简默契接话。

　　然后两人又一同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