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眠

　　宿舍里的人对沈默最近早出晚归，而且总带着一身香水味和酒气回来的行为有些不满。

　　但沈默并不在乎，她找了一份可以增加收入的工作，有了这份工作她就不用再开口问大爷大娘要生活费，也可以攒点钱给傅卫军换一个好一点的助听器。

　　打架那件事之后，傅卫军跟沈墨之间好像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和沈默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客气与亲密，由血缘和孤独拴在一起的两个人，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礼物，都还不太敢下手去拆。

　　傅卫军会在沈墨通宵上夜班的时候去接她，有时候他也会进到歌舞厅里，选一个角落坐下默默地看沈墨弹琴。

　　再后来音像店的二楼就有了沈墨的一个房间，方便她哪天工作太晚回不去宿舍，还能有一个舒服的地方住。

　　那里有温暖的被子，后来慢慢又添置了镜子和一些漂亮的发卡。

　　沈墨很少会戴，但每一个发卡她都收的很妥帖。

　　只是她还是睡不好，她总是习惯性的半夜醒来，习惯性的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傅卫军是在隋东的提醒下，才发现沈默的不对劲儿。

　　傅卫军的世界总是一片寂静的，他听不到沈默夜里在楼上一遍遍的踱步，也听不到她有时梦里无意识的啜泣。

　　直到一个非常寻常的上午，隋东在前一天没走，沈默早早起床赶早课。在她走了之后，隋东突然拉了傅卫军一下，他有些不安的挥动手指。

隋东军哥，默姐有些不对劲儿。

　　傅卫军等了两天，等到沈默再一次留宿的时候，他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等到了凌晨。在他以为那只是隋东的错觉的时候，沈默一脸汗的从楼梯上下来了。

　　她的喘息声在夜里其实很明显，但傅卫军听不到。他坐在一片黑暗里，提着灯的沈墨没有看到他。可他看到了沈墨倒水时颤抖的手，看到了她被汗水濡湿的头发，看到了她咕咚咕咚喝完水之后陷入沉思的恐惧和厌恶。

　　隔天傅卫军特意观察了沈墨，可除了熬夜的疲倦几乎看不出什么。

　　再后来，傅卫军发现了那次不是偶然的情况。沈默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她似乎在深夜里根本无法入睡，她会浑身是汗的从楼上跑下来呕吐，那双跟自己相似的眼睛在晚上也总盛满惊惧和无意识地眼泪。

　　终于，一天晚上沈墨再次凌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傅卫军摁开了一侧的台灯。

　　沈墨吓的一颤，回过神来。

　　他们在昏暗的客厅里对视，相似的两双眼睛里映不出一点光来。

　　但傅卫军上前，拉住了什么的手。

　　那之后，沈墨再留宿的时候，傅卫东会抱着铺盖睡在沈默床边的地板上。

　　等她半夜惊醒的时候，他就会伸手去攥一下的她的手指。

　　沈默的手小小的，泛白的指缝里全是滑腻腻的冷汗，但傅卫东的手上虽然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但是细长的、骨节分明的、温暖干燥的。

　　沈默慢慢的学会在半夜惊醒的时候侧过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傅卫军，去拉他靠在床边的手。

傅卫军也总是任由她把自己攥进手里，再慢慢的把她的手指捂热。

　　夜晚渐渐变的不再可怕，往日的阴影似乎也在慢慢变淡。

　　沈默觉得她好像似乎也能拥有点什么东西了。

　　像是这深夜里的一个侧影，像是早起一碗热腾腾的小混沌，像是......沈墨转头看向一旁认真做记录的傅卫军。

　　他察觉到沈墨的视线，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沈墨眨了眨眼睛，回了一个微笑。

　　傅卫军重新垂下头去，沈墨的笑容消失。

　　像是最近频频出现在她周围的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