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江》第九章

宫变后，靖予殿内。

杜易听闻于公公已来，召他觐见。

“于公公，平羌那边怎样了？”杜易仍坐在那龙椅之上，俯视着下面人的一举一动，眼中毫无光泽。

“回禀皇上，我走时那刺客还未被找到，但他向平羌将军射了一箭。”于公公行礼答毕。

“一箭？那平羌可有受伤？”杜易抬眸与于公公对望。

“平羌将军用刀挡下了。”

“那便好，你先下去吧，朕乏了。”于公公转身出殿，却迎面撞到一个青年。

“皇上”杜易刚说完，身穿银甲的青年快步入殿，随身行礼，面上的血渍还未来得及清洗，却丝毫不影响那五官的精致，柳叶眉微皱，脸色有些苍白，眼眸点点传神，是个忠情人。

此人，楚师将军——杨幼然。

“何事？”杜易虽有苦说不出，但见是杨幼然，便知是大事，低头道。

“回禀陛下，宫中的士兵遗体已安顿好，这次出精兵五千，伤亡三千七百三十人。叛兵六千，全军歼灭，叛官名册我已列好，只有尚书大人严寂和叛军总领冉哉并未处死，其余一律斩九族，现将叛官安置于灵清牢中，随时待皇上处置。此为具体名列，请皇上帝视之。”杨幼然上前递上名册，杜易随手接过，却觉得这分量值千斤，压的心口发闷。

宫变几日，杜易一直神经紧绷，好似快要离箭的弦，前方时不时传来叛军进攻的消息，自己只能在靖予殿内来回渡步，汗如雨下，却没有任何地方能出力，有时自己都忍不住拔刀上前，好好斩杀一番，当他听到士兵传来平定贼子的消息时，他却没有半分欢喜，他知道自己一出殿门，便会看到精兵的尸体遍地，血流成河，虽然他在建立南袛时，平定天下，看过太多生离死别，尸横遍野，但之后每次遇到这场景，心中还是涌起阵阵波澜，击打着他，敲碎他的心，但他只能将这种种伤情埋藏在心底深出，因为他身着龙袍，一个合格的帝王，必须要内心坚强，至少要装成这样。

杜易吐了口气，回忆拉回，却又想起那天，那最不可思议的事。

当他在殿中待了两天，终于可以打开那扇沉重的门，却在开门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尸体，而是满身血渍的翟潇文。

那一刻，他开门的瞬间，居然看到的是翟潇文，翟潇闻在看到他推开木门的那一刹，满身血渍的他竟然笑了，手中的刀还提在手里。

那一秒，杜易大脑一片空白，瞬间脑中飞出千万个问题，“翟，翟潇文，怎么可能？！他不是跟使臣在一起吗？！不是好好得待在清明殿吗？他，受伤了吗？他，怎么会，他要干嘛？他不是也是幕后黑手之一吗？！他……”还没反应过来，却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臂弯挽入怀，接连向后倒了几步，除了诧异，他都不知该用怎样夸张的词藻形容那时的心情。

翟潇文抱了他？！

那人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松开了抱着杜易的手，向后接连退了几步。

“皇上恕罪，臣越界了。”那人跪下行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

杜易就这样愣在那里，半晌回过神来，他强制性的告诉自己，君臣之间的本分和应做的事。

“翟爱卿何罪之有，无妨。不过翟爱卿为何在这里，不是在清明殿吗？”杜易几乎是发着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显得那么脆弱，他承认，自己装不下去了。

“臣放心不下皇上，昨夜想悄悄入殿，探皇上的情况，谁知正好开战，臣避之不及，于是战了一夜，今天见宫变已平，便一直于靖予殿前候着。”翟潇闻依旧跪着，垂目说道。

“快起来吧，朕还要安顿后事，你先回府休息两天。”

“臣谨遵圣言。”

思绪来回拉扯，终究还是回到了现实，杜易有些后悔了，他后悔为什么不让翟潇文在府中多歇息几天，明日便要恢复上朝了，他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的神情，面对那个手中掌握十万兵符的燕王，那个竟然不在宫变叛官名册中的人。

自己，终究是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