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8.

次日一早，云开雾散，红叶映得女宅景致更美。

玉楼春寝宅外，你和方多病站在木槿树下，李莲花坐在石凳上，玉楼春尸身摆在一旁，宾客和姑娘们齐聚，看着地上的尸身不禁愕然。

施文绝先出声道：“原来你们已经找到余下的尸体了？”

李杜甫哄然道：“这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是辛绝和碧凰联手作案，对吧？为何还要把我们叫来？”

李莲花抚了抚衣角，站起身说：“一个人左边身子被切成井字，不代表右边也被切成了井字，只能说明，他左边身子有必得切成井字的理由。”

陆剑池皱眉：“李神医的话太难懂。”

李莲花飘了你和方多病一眼，让你们来解释，于是你便说道：“简单说来，碧凰与辛绝不是同谋，若碧凰想杀人后逃脱追责安然无事，就要将凶手的嫌疑转嫁他人，鬼王刀辛绝是最佳人选。”

施文绝疑惑：“玉楼春不是鬼王刀杀的？”

方多病指了指玉楼春的尸体说：“大家看看玉楼春尸身的肩头。”

陆剑池看了一眼尸体旁的蛇尸，便听到李莲花说：“玉楼春死于蛇毒。”

施文绝疑惑开口：“可他身上的切口一刀而成，极为纯熟……”

方多病说：“一刀而成的刀技，若有趁手的工具，却也不难。”

众人愣住，却见几个侍卫将一个空铁架搬过来，慕容腰目中一动。

陆剑池：“玉楼春的书架，这是何意？”

你没有说话，而是拔出侍卫腰间佩刀一刀斩在铁架边沿，钢刀无声无息被切成三截，众人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施文绝查看后惊愕道：“玄铁！这书架竟是玄铁的！”他又查看了边缘，“边沿被入磨成了利刃，凶手用这个分尸？”

方多病点头：“在这玄铁书架上寻个井字格，再将边沿磨成利刃，压在玉楼春身上，就是井字切。”

李杜甫咋舌道：“好手段……不过，玉楼春这余下的尸身上，井字切只有一半。”

李莲花捡起断了的钢刀，叹口气：“玄铁之坚天下少有，想磨成利刃，即便每日一个时辰，半年也只能磨出半个井字，而漫山红日期已到，只好将半个井字切出的尸块丢出去乱真，一旦大家认为死于鬼王刀之手，那土坑里的半边尸身就不会有人去找了。”

施文绝愕然：“碧凰用心，实在太深……”

李莲花叹口气：“玉楼春这瞰云峰除了他自己，每日只许侍女上来打扫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要收拾整个寝宅，还要磨利玄铁书架不被察觉，碧凰日日如此，确实不易。”

施文绝悲哀道：“这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你淡淡开口：“被逼到绝境，拼了性命自救之人才能做到，碧凰姑娘太想逃出这生不如死的女宅了。”

众人默然，周围的姑娘们则难过地低下了头，李杜甫却说道：“可碧凰姑娘昨晚在摘星台起舞，可杀玉楼春却在瞰云峰……她分身乏术啊。”

方多病深深看了一眼李杜甫，李莲花却不易察觉地挡住方多病的眼神说：“不错，纵蛇杀玉楼春，必得有会控蛇之术的帮手，”然后踱步走到赤龙面前，“赤龙姑娘的控蛇之术，很了不起。”

赤龙定定的回看着李莲花，一语不发，这时西妃上前道：“李神医冤枉赤龙了，她只善舞，我等从未见她会控蛇之术。”

你在一边开口道：“赤龙姑娘是车狐人吧？”

赤龙眼中惊愕一闪而过：“车狐地处西域，我长得哪里像车狐人？”

方多病直言道：“车狐人黄发悬鼻，你确实无车狐人特征，或许你是车狐的汉人。”

李莲花淡淡开口：“但车狐女子常纹有蛇牙图腾雕青，平日隐藏不见，昨日侍卫们用强，姑娘拼死反抗时，我看到了你的雕青。”

赤龙没再反驳，李莲花点头说：“车狐乃西域小国，唯有打猎为生，蛇牙咬出的伤口最不伤毛皮，所以你们族人自小就会训蛇，赤龙姑娘，你是车狐人就定是学过的。”

赤龙冷声道：“就算如此，玉楼春也不会让人带蛇入女宅。”

李莲花幽幽道：“蛇是活物，瞒不过监察的侍卫，可蛇卵就不一样了。”

赤龙这次面上慌乱了，一旁的方多病拿出玉鼓，其上有几个小孔，方多病砸在地上，露出里面稻草和蛇蛋空壳。

你淡定走到赤龙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开口：“这玉鼓是十个月前被送上山的，将玉鼓置于适宜处孵化，幼蛇自会从孔中爬出，接下来就要问，玉鼓是谁送上山的了……”

赤龙目中恨意闪过，倒退半步，手中口哨响起，一道蛇影忽然飞向你面前，方多病见此意外，一把将你拉到怀中，而被赤龙操控的蛇也被慕容腰一把抓住。

慕容腰将蛇盘在手中，摇头道：“赤龙，查案是他们职责所在，又有何错，”他转身向你们愧疚的行礼，“之前我便说几位是智者，今日更是心悦诚服。”

李莲花上前一步：“慕容公子才聪明，玉楼春谨慎到这个地步，还是难逃一死。”

慕容腰却反问：“你们如何猜出蛇卵在玉鼓中的？”

方多病护着你的肩膀，开口道：“本是猜不出的，可当知道慕容公子是车狐人却谎称自己是月羟人时，便想通了。”

慕容腰仍问：“你又如何知道我也是车狐人？”

方多病：“因为公子自相矛盾，月羟万里黄沙，国人畏水，可公子入女宅的竹舟上，却潇洒自如丝毫不惧，初入女宅不喜沐浴本是合理，但也有另一个可能是你在掩饰发色，我们对你有所怀疑后，便去你房内寻了你的一根头发……”

方多病拿出一根发丝：“发梢乌黑，发根却是赤黄，你的头发是染的。”

李杜甫当即便道：“原来是你们三人合谋杀人！”

慕容腰看了一眼赤龙，果断道：“不是合谋，是我胁迫她们，她们不敢不从。”

赤龙闻言愣住：“你……”

慕容腰指腹压住她的唇，继续道：“我觊觎玉楼春财宝，所以威胁你和碧凰，这一切与你无关，现在事情败露，罪责归我，以后……再没人害你逼你……你就下山去，好好过日子。”

赤龙说不出话来，死死盯着慕容腰，泪已滑落。

方多病走上前，望着慕容腰，沉声：“觊觎财宝，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慕容腰：“方少侠说我对玉楼春太狠？”

方多病：“是你对自己太狠，我问你，第一个断臂，你是何时丢上贯日亭的？”

慕容腰：“自是夜里杀了玉楼春之后。”

方多病摇头：“贯日亭在女宅外，夜里去定会被侍卫看到，你没有机会，你唯一的机会只有一早与我们登山观日之时！”

陆剑池不解：“我们一起去的，不曾见他带了包裹啊，一截断臂可藏不住吧！”

方多病痛惜地看着慕容腰：“所以我问他，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方多病飞身上前，慕容腰急忙躲闪，可几招之后被方多病一把抓住左臂，他肩上的斗篷也被一把摘掉丢在地上。

看到此幕，众人都瞳孔一缩，施文绝惊道：“你的手……”

方多病惋惜道：“在漫山红之后，他便自己斩断了一臂。”

李莲花为众人解释道：“那日，他将玉楼春的手臂换在自己身上，趁人不备丢在贯日亭，而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残肢吸引，所以无人察觉慕容腰的斗篷下少了一只手。”

慕容腰不禁发笑：“嫁祸辛绝抛尸就好了，自断一臂这种事我为什么要做！”

你看了赤龙一眼，按耐住内心的犹豫开口道：“因为贯日亭在女宅外，姑娘们不可涉足，唯有抛尸在那，赤龙才能没有嫌疑。”

慕容腰大声道：“够了！是我贪财，与赤龙无关！”

李莲花却在这时开口道：“你还记得鹰翔之舞么？”

慕容腰听到“鹰羚之舞”，脸上凄然一闪而过。

李莲花继续说道：“一年前舞魔慕容腰做鹰翔之舞，双臂高展若击长空，名动京城，现在你却用舞者手臂换赤龙清白，连车狐的左携礼都无法再做，贪财之人，岂能如此。”

慕容腰苦笑道：“我知道三位想要的证词，可抱歉，这一切就是我做的，玉楼春、侍卫长、东方皓都是我一人所杀，求三位不要怪责旁人，我这条命赔给他们就是了。”

慕容腰忽然起身，直扑断崖，在众人惊呼里一跃而下，片刻后，一人从下方一跃而起，一手抓着慕容腰稳稳落在地上。

笛飞声把慕容腰丢在地上，冷冷道：“想要寻死，不要往我头上跳。”

方多病大喜：“阿飞！你这次来得真及时！”

笛飞声冷哼一声：“你要的东西找到了，我们两清。”

笛飞声丢一个账本给方多病，方多病瞥一眼账本，对慕容腰沉声道：“这是对面寺庙的香火捐赠，十日前你捐了黄金百两，才求得他们提早敲了子时钟声，赔上家底又赔上手臂的贪财之人，这世上只怕没有。”

慕容腰双唇紧闭，不发一言，李莲花叹口气，来在慕容腰身边：“慕容公子想用自己一人死换所有姑娘生，我很佩服，可诸位合力杀了他之后，难道打算一直活在不见光的日子里吗？”

陆剑池不解：“李神医，你是说玉楼春的死，与女宅里所有的姑娘都有干系？”

李莲花长叹：“若没有女宅里死去的姑娘传递消息，慕容腰又如何知道赤龙被关在女宅……”

方多病继续开口：“昨晚之前，我一直有个疑点想不通……姑娘们囚禁在这座无名山中，无人知晓，慕容腰又是如何知道赤龙下落的？直到碧凰的葬礼，我才想明白这点。”

你在一边沉声道：“衙门卷宗里，附近河中总会出现穿着复杂的女尸，看上去姑娘们为表哀思，将自己的东西留在死去姐妹身上，实则，姑娘们是用这种办法在向外界散布求助信号，希望尸首能将私物带出，好让家人知道她们的下落，许多年过去，却只有一个姑娘成功了。”

方多病点头：“所以当玉楼春收到慕容腰送来的霄动舞谱时，赤龙知道慕容腰已经找到了她，慕容腰便成了姑娘们唯一的希望。”

施文绝：“于是慕容腰策划了这所有的事？”

李莲花摇了摇头：“正相反，女宅封闭，唯有通过瀑布向外送信，慕容腰却无法回信，所以这一切……都是姑娘们策划的，唯有一件事，就是慕容腰的断臂，赤龙从没想过慕容腰为保护自己竟自断手臂，二人因此闹出动静，却引来了偷窥春色的侍卫长，慕容腰便追了出去，杀了侍卫长，他们的计划本只是嫁祸辛绝，可意外杀了侍卫长之后，为了摆脱嫌疑，就不能不在其身上初次模仿井字切，因而形似，刀意却生疏。只能靠树上的血字来加以佐证。”

方多病接着李莲花的话说道：“而侍卫长本与鬼王刀无甚关联，要打消旁人怀疑，需再杀一个鬼王刀憎恶之人做足戏份，这人便是东方皓。”

你望了一眼慕容腰，开口道：“不想滥杀无辜，就唯有杀一个该死之人才能让他们良心稍安，所以拐带女子的东方皓就是这个人选，这第二次的井字切，就娴熟了许多，慕容公子，我们说得不错吧？”

慕容腰颤声，一滴泪划过脸颊，道：“我与赤龙从小青梅竹马，早就定下了终身，谁知七年前她来中原比舞却陡然消失……所以从浮尸上发现赤龙的簪子后，我便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赤龙救出去！”

慕容腰只是想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他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他从未想过，这样做，不但救不了赤龙，还会让在场的姑娘都永无安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