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的复活已经结束,还未睁眼便有无数水流冲向他。
水,至柔至刚。但是溅起的水花,在元吾刻意的控制下,也有了刺穿人身体的能力。
玄色的长发被水粘到一块儿,那满是仇恨怒火的眼里也有了针对元吾的悲哀。血液流淌对刃来说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然而被元吾杀了一次又一次,那千疮百孔的心似乎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麻木,仍旧疼痛。
昔日教习的剑法成了弑师的工具,凤桐既不响应,元吾便空手一握,凝了一条水做的剑。
波涛汹涌,他眼望着那曾走过的热闹繁华的金人巷,瞬息凋零。
刃站起时,镜流已护到他身边,那把剑首并没有见过的锋刃瞬间挥出,势如破竹将水流斩断,凝结成冰。
冰水何者更上?剑首不清楚。镜流不发一言,待刃重新握起支离以后立刻离开。
配合默契,就像未曾分别过一样。
然而丰饶的赐福总是不讲理的,哪怕元吾死了一次、两次……
他不过是仍旧记着往日情谊,陪着两位前辈玩而已。
元吾拔出刺入胸膛的支离,不在意尖刃的碎片扎在心脏,将脱力的镜流抱住,缓缓走向刃。
刃复活的速度越来越慢,显然,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也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的不死来自诅咒,终于不比丰饶的偏爱。
“截薪。”元吾轻念,让刃彻底昏死过去。
剑首一下没了视野。她所见到的,是镜流所见,既然镜流已经昏迷,她自然无从观测外界。
只是周围又现了声音,是她自己的,或许应该说,是这个世界的镜流的。
梦?还是现实?剑首大人听见自己说:
“阻止……饮月……”
这四个字并不能很好地连到一起,在镜流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以后。
也不应说是牢狱,这处地方也已经成了废墟,云上五骁的四个人被丢到一起。
镜流似是嘲讽的轻笑一声。
“侮辱逝者,身堕魔阴……”
唯有元吾对景元的恨意,不知从何而来,让人觉得既突兀又拧巴。
那穿着白衫的元吾靠在远处的墙上,血红的眼睛与镜流相视。他只勾唇一笑,将一只酒葫芦丢给她。
“其罪有三,判,终生为囚。”镜流看见元吾的嘴型,飘渺的声音帮助她猜测元吾的话语。
语句中饱含着情绪,剑首听不懂,镜流亦听不懂。
但她看见元吾脸边落下的晶莹。
“镜流?镜流!”
发色雪白的狐狸用耳尖蹭了蹭剑首的鼻子,捏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不,没事。”
找丹枫和景元!镜流想,刃她不认识,梦中有景元和丹枫,白珩却没有提到,那么不需要告知白珩这个梦的信息。
这种古怪的梦……痛感保留在记忆中,谁做梦会觉得痛,会清醒地记住全部细节?
保护白珩,镜流觉得这个梦绝对不该告诉白珩。无知有时反而害人,但梦中的镜流最后那一句……
“勿知白珩。”
勿知,勿知……
“哈啊……”
不知不觉,冷汗已经浸满手心。
镜流猛地坐起,给白珩拈好了被角:“我出去一趟,你不要跟来。”
以往她半夜出门白珩总会偷偷跟着,她不是不知道,但也懒得管;今天不同,这件事……最好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让白珩接触。
为什么不能告诉白珩,她暂时没时间思考,也不能完全相信梦中镜流不知是不是对自己说的话。具体事宜,还是得跟丹枫聊过才知道。
景元脑子转的快,或许能给出优解。
她没料到丹枫做过同样的梦,甚至……啧,真惨。
他们把各自的梦境都道明整理好,不觉间竟以至正午。
坐在景元家的院子里,丹枫喝着咖啡,但还是几乎要昏睡过去。
他又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放在桌上:“有话快说。”
“丹枫你……”
镜流欲言又止,而景元帮丹枫开了口:“他说这几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所以不得不把睡觉时间调整到中午。但他昨天有事没睡,今天中午你又来找他。”
“……”
“关于这个梦……”
风声萧瑟,让人一时分不清此时季节,不过仙舟上总只有一种气候,倒也无所谓春夏秋冬。
温暖的风吹过枝头,漂亮的枫叶与梧桐纷纷落下,而云层渐浓,阳光也不甚清晰。
丹枫仍是昏昏沉沉的,目光不再锐利,迷离着,软乎乎地望着镜流:“他……是元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