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一百五十二:夹缝生存

楚楚一回府便直奔男人书房，她知他最近政务繁忙，几乎都得到深夜，这会儿肯定还在忙碌。

小平兴奋地提着食盒，一路上叽叽喳喳，“这回娘娘可是给了爷一个大大的惊喜呢，往常都是他费尽心思给娘娘寻好玩意，如今娘娘懂事了，知道体贴爷了，他一定很欣慰”

楚楚无可奈何地笑了，给丈夫带个加班餐本是夫妻之间的寻常事，怎么轮到她做就变成了破天荒的惊喜了？她自嘲道，“看来我这个妻子非常不合格，以至于给他带点吃食都能让你们兴奋成这样”

小平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急切地跟上楚楚的步伐，争辩着，“小平不是这个意思，小平是觉得娘娘性子单纯，为人直率，不会刻意表示。爷大概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即便娘娘什么都不做，爷还是觉得娘娘是好的，可若是娘娘有那么一点心思，给那么点甜头，便是锦上添花了……”

二人言语间听到远处传来女人依稀哭声，由远及近，她们都好奇地探着头去寻，不一会儿福玉领着两个掩面而泣的女人从朱棣院中出来，远远望去能看到二人鬓发松了，衣服也不整齐，楚楚顿时感觉心口一凉，有种天崩地裂的绝望……

福玉一边走一边回头劝着两个女人，声音有些无奈，“走吧，走吧，王爷都发话了，去了那边也是一样的，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小平好奇地张望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楚楚苍白的脸蛋，直言不讳，“哎，那不是前段时间送到咱们府里的金莲和玉荷两位美人吗？”

话一出口，她才觉失了言，她深知这位主子一向醋劲大，便是王爷多看了丫鬟一眼都会给三分颜色，两位美人大晚上哭哭啼啼从王爷房里出来，料谁都会多想……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楚楚，果然她已瞪大了眼睛，含上了泪花，紧紧咬着樱唇，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大哭。

小平心惊肉跳，想着这定是个误会，他们爷断不会自寻“死路”，她忙向福玉管家招手，希望能问清缘由，“管家，你带两位美人去哪里？她们这是怎么了？”

福玉这才注意到愣在院子里的楚楚和一边使眼色的小平，见多识广的福玉顿时明白了小平的指示，带着两位美人来到楚楚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和颜悦色解释着，“娘娘，王爷吩咐了，宁王殿下即将回封地，王爷顾惜兄弟情谊，所以打算送两位美人随侍伺候。许是美人舍不得离去，所以才哭了起来”

小平激动地拉着楚楚的衣衫，低声安慰着，“娘娘，我就说爷心里只有您，断不会做出偷腥的事”

得知男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反而惦记着对她的承诺，打发让她吃醋的人，楚楚心中这才好受些，但看着两个美人哭得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衣服，她显然还有些疑虑，“她们……没事吧……”

福玉察言观色，指了指两位美人，笑着摇了摇头，“娘娘觉得能有什么？王爷避之犹恐不及，哪敢背着娘娘……两位美人听说要把她们送走，吓坏了，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周，王爷怪罪了，扑腾就跪在地上求饶，丫鬟们拖拽半天才给拉起来，这会儿还伤心着呢”

楚楚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又上前给她们整了整衣服，温柔地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宁王殿下待人一向宽厚，你们又是王爷送过去的，他定不会亏待你们，以后燕王府就是你们的娘家，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的，尽管来找我”

两位美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朝着楚楚跪下，哀切地向楚楚祈求着，“娘娘，所谓一女不侍二夫，我们虽出身藩邦也懂得这个道理，皇上把我们赐给王爷的，我们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怎能再侍奉宁王殿下？我们姐妹自入府以来，行为举止不曾有失，求求您跟王爷求个情，把我们留下吧……”

见她们情真意切、苦苦哀求，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楚楚哪受得了这般大礼，忙伸手搀扶，但耐不住二人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磕头，她肚子大了弯腰也困难，使不上力气，反被她们拉扯着往下拽去。

小平怕她们伤到楚楚，忙上前将三人拉分开，福玉亦帮着阻挡，厉声高喝道，“你们有话好好说，拉拉扯扯的失了体统，娘娘怀了身子，怎么禁得起你们这样折腾？若有个闪失，你们百死难赎！”

二人始觉行为不当，怯怯地起身，退到一旁，委屈地抹着眼泪，不敢言语。

楚楚抚了抚不适的肚子，让福玉暂且回避，语重心长说道，“你们与王爷不过一面之缘，哪来的生死相托的情谊？若是为了那一纸冷冰冰的圣旨和所谓的三从四德，便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实在是糊涂！你们还年轻，不该被困在这里，消磨了青春年华，你们若是不想去宁王府，有别的出处尽管开口，我会尽量成全你们……”

“不……娘娘”，玉荷罕见地鼓起了勇气打断了楚楚的话，粉嫩的脸蛋拧成一团，“娘娘以为我们从的是圣旨和王爷吗？我们从的是自己的命。谁不想有恩爱的丈夫，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哪个不羡慕娘娘？可我们从生下来便是漂泊异乡的苦命人，能得一安稳之所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楚楚一知半解，但能感受到这两个小姑娘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力量，她们绝非附庸于男人的物品，亦有自己的思想，这让楚楚多了几分敬意。她拉着二人的手，郑重地征求着她们的意见，“那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燕王府？”

两位美人齐刷刷跪在她的面前，执手相看泪眼，金莲给妹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诚恳说道，“我们看得出来，王爷的全部心思都在娘娘身上，旁人便是多一眼也没有，所以我们不敢有邀宠的心思。但我们知道，王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娘娘亦是个宽厚心慈的菩萨，即便我们姐妹不得宠爱，也能在府里安稳度过此生。如果我们去宁王府，也许能得宁王殿下一时宠爱，可过后又能如何呢？男人的宠爱譬如朝露，贪得一点恩宠，下半辈子都要尔虞我诈、担惊受怕，哪天连命都没了，与其这样，不如提前为自己找好安身之所，不争不抢，落得清净……”

姐妹二人的话让楚楚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这个时代下的女人在君权、父权、夫权中夹缝生存。即便生存艰难，她们仍如小草一般顽强生长，向阳而生。她们从不曾被任何人驯服，只是在不公的命运里尽其所能，寻求着自己的生存之道，她们低下了头颅却保留了不屈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