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不知（上）

自有盛寅为楚楚调理身体，楚楚比之以前大好，但由于游梦仙枕的作用，病情时好时坏，身体也大不如前，自需细细养护。朱棣恐她操劳过度，后宫事务仍由他人代理，只照例禀报。

原来宫中以贤妃位份最高，朱棣令其与嘉佑公主协理后宫，但毕竟皇后在上，作为侧室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久之也有架空皇后、把持后宫的嫌隙。因此，自张氏被立为太子妃入主东宫，后宫诸事也从贤妃手里交到张氏手中，嘉佑公主协助太子妃主事。

待到秋来九月八，正是菊花开得灿烂的时候，楚楚身体时好时坏，不能远行，更别提登高。太子妃倒是懂事，时常来坤宁宫问安，更是差人送来不少开得正盛的菊花，楚楚留了几株白菊置于桌案，其余的便用来酿菊花酒。

往年重阳节她总会与朱棣共饮菊花酒，菊花酒味甘冽，不伤身，又能养肝明目、消炎解毒、延年益寿，朱棣不喜她喝酒，却独不禁她饮菊花酒。她记得有次重阳，她饮了几盅便醉得迷迷糊糊，东倒西歪地进了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东拉西扯，说了不少胡话，他饶有兴致地听她说说笑笑。

他曾说爱她无拘无束、天真无邪的样子，他希望在他的身边她能自在安逸……想着以前那些往事，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手中的书也滑落在地上，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之时。

朱棣从前朝归来便见她靠在贵妃椅上小憩，像个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小脸蛋也红扑扑的，一眼望去就让他的心软了下去，前朝事务的繁倦也一扫而空。他笑盈盈地走上前捡起散落的书卷，随手翻了几页，竟是酿菊花酒的秘方，这个傻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消遣。

他将书扔到一旁便躬身去抱她，刚一拉起她的手腕，衣袖滑落，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露了出来，他心中一震，慌忙撸起她的袖子看个仔细，那些针孔有的已经结痂，显得已经有段时间了，有的比较新鲜，甚至还有些血渍……他拉起她另一只手臂检查，也是如此。这些针孔细碎，伤口极小，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扎的多了凝成了一片才明显起来。

他的这番粗鲁动作惊醒了楚楚，她迷糊着睁开眼看到了呆愣住的男人，她猛地收回手臂，心虚地把衣袖拉下，支支吾吾，“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朱棣机械地抬起头，板着个脸，怒气都写在脸上，“我若不是早回，怕也发现不了你手臂上的伤痕吧，最近你一直推拒着我，就算……也一直披着衣服，就是为了遮盖这些伤痕？我竟全然不知！”

楚楚故作轻松，轻笑着，“什么伤痕啊，不过就是扎了几针，去去淤血罢了”，说着悄悄地将衣袖整好，偷偷地观察他的表情。

朱棣目光凌厉，死死盯着她，脸上肌肉都结成了一块一块的，显然他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突然起身冲到殿门外，贴身内侍忙近前听令，他愤怒指着远处，怒吼着，“把那个盛寅给朕扔到诏狱里去！”

他这番操作着实吓到了楚楚，诏狱哪是人呆的地方，进去了就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她慌忙跑过去拽着他的手臂，埋怨道，“我都说了不是什么伤痕，只是去去淤血，你无端又发的什么疯？！平白连累无辜”

朱棣怒气更甚，甩开她的手，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火气，“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身体，你气血不足，身体虚弱，哪有什么淤血可去？他伤你的身体，以下犯上，朕杀了他都不为过！”

楚楚心里暗暗思量，若说这些是自己偷偷扎的，他只怕更会担心，还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男人可不是好骗的，只怪自己太大意，让他发现了这些针孔。她无奈地软了语气，近前抚着他的胸膛，温声安抚着，“朱棣，这是我的主意，与盛大夫无关。我近日觉得手肘酸疼，才让他帮我扎针缓解，你要罚就罚我好了，以后我再不会这样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他仍是一副怒气，楚楚觉得必须得费一番功夫，给他点甜头了，她靠得更近了，主动踮起脚攀着他的脖颈，亲昵地贴上他的脸颊，甜甜的声音暧昧道，“今晚我都听你的，补偿你这些时日的……好不好？”

朱棣却不似往常那般上勾，他冷冷地把挂在他脖颈上的玉臂拉下来，抓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质问着，“你以为这种拙劣的借口我会信吗？为什么要自残？”

楚楚欲言又止，默不作声，似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