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乐

楚楚亲昵地搂着他的脖颈，挂在他的身上，默默不语，心想:若真是下蛊也是你给我下蛊，糊里糊涂跟了你，连未婚夫也不管不顾了，连家都不想回了，只想跟你永远这样过下去。半晌，楚楚依偎在他胸前，温声细语，“朱棣，若你我相逢是在高炽这般年龄，你还会选我做你的妻子吗？”

朱棣沉默片刻，语气沉重，“如眉，我敢肯定，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你，我都会深深地爱上你，但若是那个年龄，只怕我们……只能是有缘无分，那时的我连自己都顾不得，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恐怕连你的性命我都护不住……”，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楚的神情，只怕她心有芥蒂。

楚楚眼中落寞，但顷刻间就转了神情，语气轻快，“所以，朱棣，我们相遇的刚刚好，不是吗？”

朱棣亦被她带动，轻笑道，“是啊，我的能力和权力正好配得上你，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若早十几年，怕你还看不上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傻小子呢”

“可炽儿呢？他会不会在以后遇到了他心爱的姑娘，却发现自己身边早已没了她的位置？”做了母亲的楚楚终究还是为孩子着想。

朱棣却淡然道，“如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怎知这一切不是炽儿想要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将爱情看得重要，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值得唯一的爱人，爱并非必不可少，有的人终其一生不知爱为何物，却并不妨碍他们度过安乐的一生……”

“鱼之乐……”楚楚似有感悟，她似乎一直在用自己的观念去理解，去爱人，这些年无论是朱棣还是孩子们都顺着她的心意，她似乎真的没有问过被爱之人的需求，高炽他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第二日，高炽来向楚楚请安，楚楚看着这个身形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孩子，仿佛看到了岁月流逝下一棵树的年轮，一岁又一岁，他渐渐长成了大人模样，早已不是幼时蹒跚学步的模样，也不是几年前伏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孩子了。

楚楚拉着高炽并排坐着，拿过那本册子递给他，温柔地说着，“昨天你父亲跟我说了为你选妃的事，他说张氏贤良温顺，宜为太子妃，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高炽接过册子，翻到张氏那页，瞄了一眼回道，“儿臣听从父皇安排，父皇的眼光总不会错的，听说这个张氏幼年丧母，早早便在后院管家理事，颇有才能和胆识，为人也和善，知书达理，她若能做太子妃，于国家于后宫都是有利的，也能为儿臣分担些事务”

楚楚从他的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的仿佛在汇报一项工作，选用一位官吏，而非相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楚楚不忍他糊里糊涂做了选择，出言提醒，“你可知你选的不只是天下人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还是你的妻子，是你要同床共枕、携手一生的女人”

高炽淡淡一笑，“母亲，儿子从做太子的那一天起就知道先公后私，身为国家储君当以大局为重，只要她能与儿子一起造福万民，守护我大明江山，孝敬父皇母亲，善待嘉佑和高煦，儿子便敬她、爱她，心甘情愿给她太子妃的尊荣。”

见母亲的眼中满是疼惜，似乎觉得他是被迫选择，高炽继续解释着，“不是每个人都有父皇那样的能力去任性，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父皇这般幸运遇到母亲这样的女人，儿子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母亲不必担忧。”

听到这番话，楚楚不禁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她自幼父母双亡，被外祖父带到了英国，外祖父是个成功的商人，在英国有着自己的产业，极力想让她报考伦敦商学院，留在英国继承家族企业，但她却因为心中的警察梦任性地报了警校，更是在大学毕业后毅然选择回到香港，她的每一步都没有按照外祖父的设想走，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却从未后悔，她也成功地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如今的高炽不也如此，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主张。在他的心中，国与家重于儿女情长，大明江山与父母弟妹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他不奢求有着父母那样生死相随的爱情，他需要的是一位合伙人一样的贤内助，他理智地为自己做了选择，身为母亲，唯有支持与祝福。

最终，圣旨下，朱棣中意的张氏被立为太子妃，朱高炽所选的郭氏、王氏被纳为侧妃，另纳嫔妾若干。这位幼年入主东宫，受到封建正统教育的太子终是按照封建士大夫的路径选择了自己的后宫，他甚至主动请旨大婚从简，缩减开支，以减轻百姓负担。他不及他的父亲那般恣意洒脱、敢爱敢恨却以务实、仁爱的作风赢得了朝臣和百姓的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