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兵丁三旺交代了。”
何立左手提起衣摆，迈上梯子，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他下意识看了眼来人，果然是孙均。他挑了挑眉，目视孙均，背手负立，柔嗓：
“哦？”
孙均踢了丁三旺一脚。
丁三旺怕道：“是王统领。王统领让小的于丑时在在宰相院提前打更，兵营那头推迟打更。说这样可以抓住迟怠的士兵，整顿风纪。”
做没做过这件事，王彪心里最清楚。
他立刻明白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他。
而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孙均，孙副统领。“是想要栽赃上位吗？”王彪像是拆穿小把戏的上位者，一步步逼近孙均。
孙均被他逗乐：“王统领，都是当兵的，比力气比脑子，输了就是输了，无谓抵赖。”
输了就是输了，无谓抵赖。
何立心头一颤，喉间梗塞。
折扇挡住了他的神情，也消去了他看戏的乐子，反倒让他不悦起来。分明是同前世一字不差的话，可如今听来，却别有意味。
或许，是该做些改变了。
“你也算当兵的？你就是条狗。”王彪毫不客气，不留一丝情面，将孙均一贬再贬。
何立动了动眼，有些难忍。
“得罪了。”孙均闻此羞辱不愿再多言。这王彪太过自大，目中无人，“拿下！”
“敢？！”王彪一声呵斥，顿时唬住在场士兵，“将他二人拿下，交给宰相发落。”说到底如今的亲兵营统领还是王彪，周围的士兵比起孙均来自然更应该听王彪差遣。
除了孙均身边一直衷心耿耿的二人——左卫陈亮，右卫胡永。
何立见着那二人，恍惚想起了他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少年将军负伤带走了二人。也是那副样子，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突然想起，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看见孙均那副惨状。
这是他的私心，若拥有少年后的私心。
“哎～”他出言打破了僵局。
王彪也不装了：“何大人，您哎什么？”
听这质问的语气。
很有意思不是吗。
武义淳反驳：“哎你怎么了？不能哎吗？”
王彪欲辩无词，见这些人都与自己不对付，一下知晓当前不利的情境。
“我是亲兵营总统领，要违我的命吗！”
王彪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踌躇不前的士兵。这些墙头草，只会两边倒。
丁三旺知道火还没燃够，便添油加醋道：“王统领还给了我五两银子，银子上面还有金人的火印呢。”只见他高高举起所谓的证据。
“哦？”何立歪了歪头，还没来得及让张大拿来看看，王彪就坐不住拔刀去砍丁三旺，紧接着又是一系列事故发生，狗咬狗的好戏。幸好孙均还是杀了王彪，主动掉进了这虎穴。
再次解决了这个他不喜欢的人。
他很愉悦。
何立拢扇，挥手示意张大将银子交给他，见张大犹豫不决，便问：“怎么，有何不妥？”
“这……”张大看看孙均，又看看丁三旺，最后才看向何立，“副统领有可能杀错人了……这一看就是现烙上的火印，太潦草了！”
孙均皱眉，他们二人偏这时闹出幺蛾子，很难让他觉得不是有意针对。
“如此说来，倒是孙副统领错杀了。”何立折扇又开，扇了几下顿觉凉风习习，“暂时扣押，交给宰相处置。张大，你继续查办。”
张大也不畏缩，只应了声“是”。
孙均不服，想对何立下手，但还是忍住了，支在刀柄的手合起：“何大人，这打更兵如此引导，离间了我与王统领的关系，我和他必得死一个人，我若不杀他，他就会杀我……”
“属下自以为无错。”
何立许是赞同，点了点头，转而用折扇拍了下孙均的肩膀，对他身后的士兵道：
“带走。”
孙均憋住那口恶气，咽下，被扣走。
何立看了眼丁三旺和张大，不知在想什么，稍后跟在孙均后面离开。
他们一直走着，一句话也没说。
何立跟着他，就算他走快了也追的上。
步至楼下，何立跟绿珠交换了信息，便领着一身单墨衣的孙均上楼。
晨夜少风，对孙均来说没什么影响。
进了屋，气氛格外凝重。
何立站在他旁边，扇着风。
二人齐道：“宰相。”
秦桧咳了几声：“孙均，又见面了。”
何立解释道：“宰相觉得你其他都没变，就是性子更鲁莽了些。”
秦桧：“希望没有下次。”
何立：“宰相给你一次机会，这一个时辰内只要找到那封信，你就可以活。”
秦桧：“其他的。”
何立：“宰相将你交给我处置了。孙统领。”言罢，将传来的统领令牌交给孙均。
孙均：“？”
秦桧：“退下吧。”
孙均脚步刚落至平地，环顾一周却发现他先前卸下的甲胄和佩刀都不在了。
他转头看向何立。何立微笑，折扇敲在他的腰部：“孙统领，好腰。”
“你便如此到我房中来，算作惩罚。东西自然置于房中，而且，我有事与你相商。”
这次落在他手里便算作玩闹，以后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毕竟他给孙均的甜头已经够多了，而且再轻放孙均也不好糊弄秦桧。
孙均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
何立是个比王彪更丧心病狂的人，城府之深、之狡诈、之狠辣、之人性的多面，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惯会伪装。
从不似面上那般无害。
王彪只说些大话来打压他，何立却是不管语言还是行动上的羞辱都不曾落下。
不愧是仅次于秦桧的相府总管。
心子眼不比秦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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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均意外来的早，比何立还先到房间，所以何立回房就看见了武装完备的孙均。
他就那样安静坐在那，倒好了两杯茶，都冒着气。见何立来了，起身作揖：“何大人。”
折扇覆手，他微抬双目。
那双黯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他。
“大人去往何处？”
“处理你的烂摊子。”
孙均不解：“丁三旺？”
“他死了。连同一个金人。被张大杀死。”
“张大现在在哪？”孙均面上全无波澜。
“他还活着。我帮了他。”何立饮了口茶，目光落在孙均那道疤上，“你怎么谢我？”
孙均想了想，摇头道：“不知。”
“那就暂时欠下这个。日后再谈。”何立忽而笑道，“我们来玩个戏法吧。”
他用扇子点了点两杯茶，
“你猜，哪一杯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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