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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吉尔塞的孤岛

酒店是全天候托管式服务,包含一日三餐,酒水饮料,茶歇还有越野车游猎,涵盖范围可谓面面俱到,苏莺将房卡甩给顾清妍之后先带着刘一舟在营地里逛了一圈。

这里的每一桩独立空间都是由线条和板块堆叠而成的,现代化的基调中融入经典的非洲元素,遥岑远目,半空中好似一座巨型的悬浮空间站,旷远的草原仿如尽在脚下。

苏莺发现这里的装潢布局有许多值得借鉴的经验,大到装潢布局小到每一株花花草草无不彰显出独特的斯瓦西里风情与返璞归真的原始气息,但同时,过于超前的设计,也让酒店的评价褒贬不一,遥想当初quxe在设计这家荒野营地时,所迸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已经超乎普罗大众的审美观念。

走走停停,二人在岸边小歇片刻。

刘一舟说,“苏总,我觉得这里不错啊,大到装潢布局小到花花草草,都充斥着浓郁的斯瓦希里风情,来非洲嘛…当然要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您说是吧?””

苏莺摇摇头, “quxe的设计曲高和寡,受众群体有限,我们如果照搬照抄,结果只能东施效颦。”

“可是这里的入住率很高啊,再说了,能来非洲旅游观光的也不差那点钱,只要我们的酒店能够吸引客人,同样可以赚钱。”

“你这是偷换概念,塞伦盖蒂一直以来走的都是高端路线的,但其实英式酒店的管理模式并不适合塞拉景区,如果让我做一家奢华型酒店,我更寄希望于高性价比和实用性。”

苏莺和吴亦不同,刘一舟不了解她的秉性自然猜不透她的心思, 不言而喻,唯有小心谨慎的试探一步步试探,“那你的意思呢?”

苏莺没接茬,两人沿着路边的指示牌往回走了一段路,日近黄昏,余霞渐没,阳光不再那么灼热滚烫,反倒显得有些瘦弱。

不远处的亲子乐园渐渐热闹起来,人越来越多,避开聚拢的人潮,路边蹲着几只巨大的充气鸭子,大大的眼睛长而外翻的嘴唇,再配上红彤彤圆滚滚的脸颊,看起来十分滑稽。

回去的时候,顾清妍就坐在露台的沙发上,手里翻着木架旁摆放的杂志,竹藤编制的茶几上放着几盘切好的水果。

苏莺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来,捏了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这本观鸟手册蛮有趣,你看,上面提到一种很有趣的鸟,这种鸟它的一生都在飞翔,飞的累了便睡在风里….”顾青研欲言又止,笑道,“苏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拧一拧眉,“为什么?”

顾清妍嘿嘿一笑,“因为它没有脚啊。”

苏莺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夹在指尖,悠悠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顾清研啧了一声,“我爸说学理工的女孩大都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因此他鼓励我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识的多了,性格也就变得开朗了。”

“你不是财务专业么?”

“项目是我随便报的,就是想来非洲玩一趟。”合上杂志,她讲话的模样也认真起来,“我是南安普顿大学光学动力工程系的大三学生,虽然专业比较枯燥,不过就业前景还是蛮好的。”

“光学动力工程…..”苏莺觉得哪里有点靠上了,“跟发电有关系吗?”

顾清妍扬一扬眉,“通俗一点讲,我的专业里有一部分就是研究光电技术。”

听到这,苏莺眼前一亮。

“如果我想在基础设施落后的保护区解决供电问题,你有没有好的建议给我?”

“有多落后?”

“好像还在用柴油发电。”

“那是够原始的。”顾清妍得身量比较娇小,这会儿可能是觉着两人的距离隔的有些远,把沙发往前挪了挪,才道,“你问这个干嘛?”

苏莺坦言道,“我的老板要在保护区投资一家酒店,基地目前已经就位,只是还有一些棘手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方案,水电的不间断供应是主要的原因。”

顾清妍默了默。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有什么方式可以替代原有的柴油机,但在此之前我从未涉及过这方面,所以这个想法能否实现,我自己也不清楚。”

顾清妍说,“可以用光伏发电技术配合太阳能蓄电池组来提升大功率续航,不仅能够解决基础用电,保证全天候用电问题也不大。”

“你确定?”苏莺屏住呼吸,倘若顾清妍的建议具有可行性,那么这个项目将会取得质的突破。

顾清妍说,“光伏发电是目前最先进,最稳定的发电技术之一,国内已经有不少企业在做与此相关的技术支持了。”

“小顾,没想到你是我的贵人啊。”她掐了烟,刚一回头,刘一舟刚巧挎着相机朝她们这边来,应该是喊她们去用餐的。

falcon的开放式餐厅坐落于营地中央的开阔地,毗邻格鲁梅蒂河,这里的落日余晖不像城市那般模棱不清,而是极大一片蓝穹下面堆叠着橙黄绿三种颜色,由肥渐瘦,边界清晰,一直通往天边血色般淋漓尽致的晚霞。

用餐时段人满为患,等了大概一刻钟,角落才腾出一个位置,虽然人数众多,但显少听到呼呼喝喝的喧闹声,苏莺坐的位置,右侧是落地窗,透过玻璃,能看见暮色四合的黄昏,成群结队的斑马在黄昏中逐草游荡,还有远处正甩着鼻子带领着一群小象踏入苍茫大象。

吃饭的功夫,刘一舟和沈渔一直话题不断,一会要狩猎,一会要坐热气球,苏莺怕俩人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干脆全应下来。

天色渐渐黯淡,营地的灯在穹幕中渐渐亮起来,三人吃完饭在营地里散了会步,加上昨晚都没睡好,早早便回房了。

查了一下关于光伏发电的相关介绍,她犹疑了片刻,走出房间,坐在露台的沙发上点了根烟,拨通荆谭的电话。

当荆谭听到她的声音时,气息瞬间就变了,但他还是压抑着某些按耐不住的情愫,淡淡开口道,“说吧,遇到什么困难了——”

苏莺开门见山, “我想要你在国内帮我物色一家有光伏发电开发经验的团队,要快,我等着解决基地水电供应的问题。”

“有人做过吗?”

“我们是第一家。”

对面哗的一声拉开了门,他从卧室走到露台,露台的灯瞬间打亮,落在爬满常青藤的墙面上,恍恍颤颤的光,就像他此时的心绪。

“计划书呢?”

苏莺忽然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了,商机瞬息万变稍纵即逝,靠计划书做事,哪到菜你也都别想赶上!”

他的沉默,不过几秒。

却漫长的像一个世纪。

如果换做从前,她不会心怀忐忑的等待着他的答复,是因为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才会让她生出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阿莺,我以为我们足够默契。”

“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来?”

苏莺愣了一下,一时没接上话。

然后听他叹了口气,“做事要讲分寸,要懂得平息外界的眼风。”

“行,我马上着手写计划书。”

可能是昨晚睡眠不够,挂了电话苏莺便回房睡下了,当刘一舟的叫早服务准时出现在房间外那一刻,苏莺蓬头垢面的揉着惺忪睡眼狠狠的骂了一声国粹,这几天确实很累,舟车劳顿加上睡眠不足,多少张补水面膜都救不了她这张葡萄干似的濒临衰溃的脸,即将迈进三十的女人,对皮肤状态最为重视,就好像她自己。

越野车在距营地两三公里的位置停下来,这是一个热气球巡回站,附近几家酒店的客人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赶来汇合。

可视范围内,人头攒动。

酒店安保员手持气枪,枪口随时对准附近出没的野兽,保证游客的人身安全,其实,老吴之前就说过,这里的野兽已经对人类的造访习以为常,显少主动攻击人类,但凡事都有另外,偶尔仍有猛兽袭击人类的事件在这里上演。

热气球可以容纳十二个人,顾清妍昨晚还在跃跃欲试,这会儿看她,反倒双眼无神满脸疲态的打不起精神。

苏莺这会儿撑着扶手,目视前方,强颜淡定的脸庞下面,偶尔露出一丝微微的紧张,兴许是压得太近,她的手从腕根一直到肘心,半只手臂都在发麻。

气仓掠过地面那一瞬,几只疣猪正撒欢儿似的追逐着前面漫步的鸵鸟,随着逐渐攀升的高度,整个草原仿如尽在脚下,浩浩荡荡的角马大军沿着蜿蜒的河流在金色中铺陈开来,航行员拉动推进器,她们的热气球迅速滑入天空,最后几颗星星渐渐黯淡,姗姗来迟的晨曦在遥远的天边织出一片光海,卷着金色的浪花由远及近的朝她们推过来。

刘一舟一面拍照,一面指着地面上肉眼可见的范围挥动手臂,“你们看,这里就像一个从未停摆的运输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道这里的清晨如此的气势磅礴!”

苏莺顺着他手指方向鸟瞰。

整座大地好像被划开,无数苍白的线条恣意将大地一遍又一遍勾勒成抽象的图形,随着百万的啼鸣嵌入其中。

为了让乘客更清晰的观摩角马渡河的雄伟画面,航行员开始操作推进器,她们的热气球开始缓慢靠近陆地。

渡口,已经集结了大量等待渡河的角马,它们犹豫徘徊着,却没有一只敢一跃而下,似乎在看谁是第一个渡河的先锋,终于,有一个大胆的冲了下去,但很快又折了回来,不知是被什么吓到了。

蓦的,不远处冲来一匹身型健硕的黑纹斑马,仰起蹬踢纵深跃下,踏着数米高的浪花跃入对岸,几秒之后,声势浩荡的角马队伍在那匹斑马的带领下开始渡河,潮水般地角马涌上对岸。

其实无论人还是动物,不是都有敢于尝试敢于挑战的勇气,总要有人身先士卒做第一个迈出去的那一个,而那头无所畏惧的斑马,就是她。

上午游猎,苏莺没去,回去补了一个美容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营地的休闲区提供电脑和上网服务,她点了一杯冰美式,坐在电脑前翻看着国内一些光伏发电的成功案例。

她的脑袋里正进一步构思着酒店的整体架构和方向,她认为,摒弃传统理念,采用既保暖又便捷的木屋来替代草屋,帐篷这种老式设计,无疑是革新性的改变。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革新,必然会牵扯某些人的利益,譬如老吴和刘一舟始终坚持沿用帐篷营地的模式来经营酒店,而这当中是否有水,水有多深,还不好说。

忙完手头的工作,她拿起茶几上的烟盒走到门外,弹了根烟叼在嘴里,刚吸了一口,刘一舟他们便回来了。

他们一行四人,另外两个是昨天绿篷车里的老年情侣,当然也可能是老夫老妻。

“苏姐,我们刚刚看到了趴在树丛里的非洲狮,懒洋洋地好大一只。”隔着三五米的距离,顾清妍尖细的嗓音已经飘进苏莺的耳朵。

顾清妍看起来似乎尤有兴致,嘴里不停的叨唠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直到刘一舟向金棕色头发的男子介绍自己时,才暂时性的收了声。

“同事?”金发男可能有点没听懂,看一眼旁边的女人,女人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明白。

刘一舟笑着试图用蹩脚的英语纠正,但似乎用词不够精准,始终没有表达清楚。

“This is the boss of Liu yizhou。” 又扭头向刘一舟解释:“外国人听不懂咱们的国文化,苏总直译过来是Suho。”

“boss。”金发男人很是惊讶。

“yes,my boss。”

情侣和苏莺打完招呼,史密斯便悄悄凑过去悄悄对刘一舟说,“你的老板看上去很年轻,如果在我们那,做到经理都要奋斗好几年,看来,你们那里的年轻人很幸福啊——”

史密斯操着一口浓重的意式英语,由于腔调偏重,交流起来多少有些障碍,刘一舟硬着头皮听,时不时还要顾清妍帮忙翻译两句,午饭时间史密斯邀请他们一起用餐,碍于刘一舟的面子,苏莺也不好拒绝。

有顾清妍和刘一舟活跃气氛,饭局很快便熟络起来,斯密斯说,“苏小姐,听刘说你们这次是来非洲做投资的。”

苏莺没说话,只是用微笑回应了他。

史密斯又道, “你们中国人和我们不同,你们做事讲规矩,我们做事讲规则,理念不同,生意很难做成。”

苏莺摇摇头,“我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No,No,No!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是,差之一厘,失之千里,规矩让强者制定由他人遵守,规矩因人而异,规则一视同仁,讲规矩三六九等,讲规则人人平等——”

苏莺噗嗤一笑,“看来史密斯先生对我们的汉文化很有兴趣。”

玛丽笑说,“他曾经是一名建筑师,有很多华人朋友,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出入那不勒斯的华人街。”

苏莺本打算一笑置之,又不甘心国文化被这个金发老头曲解,便道,“史密斯先生虽然对我国的文化有着独到的见解,但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涵盖一切的,因此,我们应该换个更有意义的话题,毕竟我们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些微妙里,有缘端的,千里相逢——”

“我欣赏苏小姐的性格。”史密斯扭头对马丽说,“看来漂亮的女人不一定是都瓶。”

玛丽温柔地笑了笑,趁他不注意拿走了他盘里的猪扒,偷偷换上鸡胸肉,等史密斯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亲爱的,至少也要给我留一块呀。”

“猪排胆固醇太高,对康复有影响,难道你忘了泰德医生的告诫了吗?”

史密斯稍显不悦,“不吃就不吃,但你等下是不是还要说奶酪不可以碰,甜点也不能吃?玛丽,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对我指手画脚。”

苏莺觉得这个叫史密斯的男人脸上经常流露着冷淡的微笑,虽然与他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相称,但又像一个饱经世故却依然固执的老头儿,当然,一顿饭的相识,只言片语,并不能完全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而是第一印象。

“既然史密斯先生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建筑师,那么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我有一个建筑方面的问题是否可以向您请教?”苏莺直接切入正题,虽不确定能够得到意外的收获,但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有可能通往成功的机会。

玛丽说,“史密斯虽然久别职场,但你不妨说说看,以他丰富的经验,兴许可以帮到你。”

苏莺瞥了一眼吃的正欢的刘一舟,感觉他完全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小声哆了一下,将目光重新投向史密斯,“是这样的,如果我想在这里盖一些舒适便捷的小型木屋,您有什么建议?”

史密斯皱一皱眉,放下刀叉,“当地人根本不懂建造。”

“我知道建造业一直是当地人的短板,因此,我可以从国内聘请专业团队,但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原材料供应商和设计方案——”

“你可以用俄罗斯的樟子木。”史密斯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几十年,对全世界的原料出口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你的想法并不切合实际。”

“真的完全没有可行性么?”

史密斯顿了顿,“你不妨研究一下巴库里亚尼和库马约尔的移动木屋,我认为,这种设计很适应于倾向性强的度假胜地,重要的是,造假和成本相对较低。”

“这可能是个大工程。”

史密斯摇头,“其实很简单,因为大部分的木屋都是钢木结构,可以反复拆卸,你只需要把每一个木屋所需的材料计算好,用集装箱运过来。”

当真是神来之笔。

斯密斯一句话点醒苏莺。

盖木屋的人能来,原材料当然也能来。

苏莺到吧台找来调酒师,“麻烦给我两杯格拉帕。”

“要不要再来点浓缩咖啡?”看来,调酒师是个颇懂意大利人的黑人,她笑一笑,转身回到座位上,服务员很快将配合的酒端上来。

史密斯欣喜,“我想,苏小姐一定去过意大利。”

苏莺但笑不语。

将其中一杯咖啡混入烈酒与之中,“史密斯先生刚刚的一席话令我受益匪浅,这杯酒,我敬您——”

史密斯笑眯眯地看向玛丽,见马丽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色,这才笑着举起酒杯将杯里的格拉帕一饮而尽,事实证明一物降一物绝非只是一句谚语。

因为再倔的老头也会怕老婆。

午餐之后,苏莺在YaHU翻阅了乌兹别克斯坦滑雪胜地的移动木屋,她将史密斯的意见正式列入预案,走到门口点了根烟,脑中飞速过着无数问题。

技术,设计,团队,人工。

她需要尽快把完整的计划书交到荆檀手上,以防某些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要知道,耀星这种新兴风投公司,就像一口硝烟弥漫的大染缸,所谓入苍则苍,入黄则黄,纵然一张白纸,也抵不过利益的涂涂写写,因此,她不相信任何人。

酒店的休闲吧外面有几个卡座,外延围着半米来高棕色花池,隔壁是健身房,挑高的玻璃屋外站着两名一身水汗的的大块头,谈笑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坨红色的果汁,好像刚咬过人的吸血鬼。

苏莺看了一眼手机,正准备回房间整理资料,一抬头,刘一舟的说话声便从电话亭后面飘了过来。

按下快门,他似乎对镜头里的照片有些不满,摇了摇头,人已经走了过来,“苏总,老吴刚才来电话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过几天吧。”

“啊?”

苏莺换了只手拿烟,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的画册,说,“等下和酒店约一下车,去马尼亚拉湖。”

刘一舟蓦地拉下脸,“马尼亚拉湖是马赛人的地盘,在塞伦盖蒂的最南端,都快出景区了,不安全。”

“在非洲,没有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再被一群手持AK—47的蠢货用枪指着——”刘一舟说一半,感觉有些不对劲,又改口道,“我和您不一样,我老婆自从生了老二就在家照顾孩子,老老小小七八张嘴都指着我养活,我不把自己保护好喽,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怎么办?”

苏莺忽然说, “刘哥,你来开发部几年了?”

“五年半。”

“经常出差家里人没意见么?”

“有意见也没招啊,这不得养家糊口吗,现在养个孩子可不比从前,不瞒您说,我们家老大随便报个兴趣班,都能赶上我两个月薪水。”

“现在学校不都是免费教育么。”

刘一舟一脸苦笑,“免费就保你及格,想上重点,对不起了,您出去报班吧。”

俩人沿着河岸继续往回走。

苏莺一直没说话,隔着约莫半米的距离看他,眼前这人,头发稀疏,有啤酒肚,走路的时候佝偻着身子,好像扛着一座巨型的,隐形的山。

在她眼中,刘一舟具备中年男人的典型特征,张口就是老婆孩子钱钱钱,能力不大,职位不高,却将插科打诨的办公室法则修炼的如火纯青。

比起这些活灵活现的人,她身上的确少了点烟火味儿,但问题似乎并不出自她本身,而是原生家庭带给她的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

对于一个从未尝过家庭的温暖的人而言,亲情,家庭,婚姻,无疑是一个又一个致命的,可怖的令人窒息地深渊,她用半条命的代价爬出来,绝不可能容许自己再被那黑暗吞噬,这也是她为何一定要从过去的生活里剥离出来的原因,她宁可在所有亲朋戚友面前消失的无迹可寻,也不愿回头看一眼曾经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因为在她眼中,那座城早已变成一盆凉透了的,无法烧熔的炭,再也无法温暖她曾那颗早已死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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